一百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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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三 向远处看去，潮水一般的灯光好像随时都要把人淹没。周泽站在一座大桥上，远远地眺望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江面上倒映着这个城市的影子，好像在水面里，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未知世界，但却寂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越是繁华的地方，黑暗的角落就越发寂寞。 站在有黯淡灯光的大桥上，好像自己已经被这座城市给遗弃了，总想着，自己应该不和他们在同一个世界，所有繁华和热闹都和自己无关，唯一伴随自己的，只有带着淡淡寂寞的黑暗。 周泽靠着栏杆，低头望着满是这座城市倒影的江面。 要是死神的世界藏在水面的倒影之中该多好…… “喂，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话唠的声音。 “还没傻到那个程度。”周泽说道。 话唠笑了笑，将一罐可乐扔了过来，被周泽险险接住，“这里空气是不是很好？” 周泽吸了吸鼻子，“还好吧，你拉着我翘晚自习就是为了到这里呼吸看似清新，其实布满废气的空气？” “因为……你最近心不在焉啊，玩游戏竟然会被一个40级的Boss虐得不要不要的，该不会是大姨父来了吧。”话唠挤眉弄眼地说道。 周泽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回答着，“或许吧。”周泽忽然摊开了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硬币，在黑暗中亮着银亮银亮的光泽。周泽静静地看着，然后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你说，如果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你不知道，也看不到的残酷世界，你会怎么做？” 话唠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背靠着护栏，望着江面，“如果有那么一个世界，当然是努力适应它咯，人不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吗？” 周泽抿着嘴不说话。 看着熟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这样的世界……自己适应不了。 看着周泽沉默的身影，话唠忽然感觉这个身影有些萧瑟。 好久以前，他好像就已经这样了。 记得自己在高一的时候，就和他同桌。 那个时候的他，孤僻得可怕。无论自己和他说什么，他都只是静静地应着，无论自己谈论什么话题，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从来不会将话题扩展。 明明大家都是刚认识，但仅仅一个礼拜之后，他就已经被整个班集体孤立了。 并不是因为他多孤傲，而是自然而然就已经这样了，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是平行线，而唯独他和所有人的方向都不同，分叉开来，就再也无法交汇。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那时候他的身影，更加单薄。 直到高二的时候，自己仍然和他同桌，就在那一年，自己和他好像终于消除了那种未知的隔阂，他的表情再也不像原来那样沉默。 但最近，好像他又回到了高一那个时候的样子，闷闷地不和任何人说话，看着他总会莫名地感到一阵难过。 风吹过江面，平静的镜面仿佛在一瞬间碎了，整座城市的倒影都在波光嶙峋中消失，散成碎碎的光斑。 话唠打了个哆嗦，转头对着周泽说道，“好冷，咱们去网吧避避风吧……”话唠的声音兀地停止了。 又看到他这样了。 仰头望着天空，无论那里刺眼还是漆黑，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那里有什么在看着他，或者他想要在那里看到什么，那些自己无法看到的。这次也持续了很久，好像根本察觉不到更加凛冽的寒风。 忽然有些惶恐，害怕天上会突然出现一道光，照在他身上，然后他那孤独的身影就会从这个世界的角落，彻底消失，去到自己再也无法看到的世界…… “周泽！”话唠忽然唤道。 周泽的空洞的眼神兀地恢复了色彩，这座城市的灯光重新映入他那漆黑的眼眸，“嗯？” “走了。”话唠轻轻说道。 “嗯。” …… “还没有离开这个区域就又有麻烦了。”红棠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红点。 “这是B22地区的任务，我们不用管也可以的。”老头摸了摸花白的短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从中抽了一只，点燃缓缓地抽着。 “就在附近，既然我们离它比较近，就顺手收割一下，反正应该也有赏金。”红棠用手扇了扇，扇开了顺风飘过来的烟雾。 “不过想不到那个定级不明的亡魂竟然跑了，连亡神大人都没有留住它么？”老头看到红棠的反应，很自觉地把烟给掐了，然后把烟头扔出了车外。 “那怪物，应该有S级了吧，就算是亡神大人，对付它也很吃力。”红棠降低了车速，“它真是一只虫子吗？”红棠从后视镜盯着老头。 “不会有错的，最初的时候，它仅仅是一只拇指大小的虫子，恐怖的是竟然可以靠吞吃亡魂来成长，而且成长速度竟如此之快，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它会不会爬上食物链的顶端？”老头皱着眉头，心里隐隐有种担忧，但更多的是害怕。 “是什么人的灵魂，在死了之后可以变成那个样子？”红棠把车子停了下来。 “狡猾，残忍，但却可以从原来的卑微，变成现在的一发不可收拾，简直就是人类最阴暗一面的投影……”老头闷声说道。 车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副驾驶座的小触已经睡着了，歪着头靠在背椅上，一只手仍旧抓着一只纯金的怀表。 看着小触安静的睡相，红棠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从驾驶座下面拿出了一张毯子，盖在了小触身上，把小触那只握着怀表的手，藏进了毯子里。 “这孩子……”红棠唏嘘着。到现在仍旧无法忘记，这小家伙知道安东尼死讯时候的表情。愣住，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一言不发。接着就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坐着。他没有哭，只是打开那个怀表一直盯着看，看着秒钟一点一点地转动，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做死神的，谁没有经历过悲伤的事情呢？”老头叹道。 “但是他还太小……让这么小的小孩变成死神，他的家族未免太过残忍……”红棠说道。 “因为正义的负担太重，所以这个家族才一直传袭着这种传统么？正义的铜镰……唯有这一代，没有成为裁决者么？”老头看着车窗外黑压压的夜色。 “因为也快了。”红棠说道，但脸上却没有什么欣喜的神色，毕竟裁决者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职业。 “嗯？”老头有些惊讶，“难道两个裁决者现在已经……” “其中一个裁决者已经确认死亡，死亡原因是收割A级亡魂失败，好像是在一个废弃的钢材工厂里面死的，但是那个情景，不太像亡魂所为……”红棠露出回忆的神色。 “它来了！”老头忽然警示道。 “果然主动现身了么？这个B级亡魂。”红棠将车子停到了公路边上，看了一眼睡着的小触，决定不打扰他的睡眠，用尽可能小的声音关上了车门。 老头站在红棠身边，“这个B级亡魂看起来等级比较低，我一个人就行，你守着他吧，不要让亡魂钻了空子。” “这个亡魂我来，你身上有伤，就别出来得瑟了。”不由分说，红棠拿出镰刀向不远处那个亡魂走去。 “也行。”老头只得无奈地点头答应。 走近亡魂，看到亡魂的外貌，红棠不由地眯了眯眼。 身上绑着一些稀稀疏疏的稻草，背后有一个木头的十字，将整个身体架着。它的头像牛，长着两只弯弯的尖角，眼睛又大又红，身体看起来也格外的强壮。 “我是稻草人，哞～～～～”在红棠即将攻击的时候，亡魂忽然开口说话了。 “……”红棠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了地上。 半响，红棠调整了姿态，肃着脸扬镰向亡魂砍去。 诡异的是，亡魂竟然没躲，镰刀嗤地一声砍在了亡魂的身上。 红棠有些惊讶，虽然镰刀砍在了它身上，但却感觉只砍到了一点皮毛，甚至连皮毛都没有砍透！ 亡魂硕大的牛头转了转，用通红的牛眼看了看砍在自己身上的镰刀。 “哞！老牛我好痛！”亡魂好像才反应过来，上蹦下跳的，“你为什么要砍老牛我！”亡魂闷闷的声音好像带着一股委屈。 “……”红棠稍稍后退了两步，额头隐隐有黑线出现。什么情况，连亡魂也会卖萌了吗？ 不管这些了，亡魂要速度收割掉，否则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又是无比迅捷的两镰，砍在了亡魂的脖颈，这次也没有砍透，只是仅仅砍出了一点血迹。 这头牛，皮毛那么结实吗？ 亡魂看起来好像急了，弄断了身后的木棍，稻草也被弄散在地上。亡魂胡乱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想要攻击红棠，但由于实在太过笨拙，挥舞了半天愣是没有碰到红棠一下，反而被红棠在身上留下许许多多的砍痕。 亡魂忽然猛地后退，与红棠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将头微微低下，两只犄角朝着红棠，然后猛地顶去。 红棠一惊，沉身一跃，跳起的高度恰好躲过了亡魂的横冲直撞，然后在亡魂在自己下面的时候，猛地踩了一下硕大的牛头。 嘭！ 公路竟被亡魂一头栽出一个大坑，石子飞溅。那种动静，就像从六层楼扔下一块大石头。 红棠看着一动不动栽在地上的亡魂，“死了吗？这牛……也太蠢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