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风月
熙凤阁的上等雅间内，香炉中青烟袅袅，散发着暖暖的香烟，撩人遐思。靠窗的檀木桌前，洛寒翎和月南书竟不止衣冠不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语调暧昧，动作亲昵。吸入了太多香烟的缘故，两人的面颊都透着异常的酡红，眼神也是迷醉而恍惚。 一轮弯月孤独落寞地挂在天边，哀怨地注视着这两个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而将它完全忽视的人。 将这副旖旎的情状收入眼底，即便阴狠老辣如华囿正，一时也难以置信，无法自持地大喊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是当朝王爷，一个是新封的寒玉侯，两人此时此刻的举止，未免太不像话！不，简直就是伤风败德，践踏皇室的尊严，藐视皇家的权威！ 难怪那名御林军谈及时支支吾吾。 但，他华囿正真正愤怒的是，他彻底丧失了抓住洛寒翎这个劲敌的把柄的机会。 月南书和洛寒翎是紧挨着坐着的，但洛寒翎是背对着华囿正等人，月南书则是侧对着，将华囿正由于失手而愤懑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依次瞟了华囿正一眼，饱含深情的目光落在了洛寒翎脸上，嘴里吐出一句讥讽：“本王和翎在做什么，有必要向你们交待么？丞相。”语毕，用能溺死人的温柔语调对洛寒翎道，“翎，这些家伙真讨厌。别理他们。” 华囿正气得脸色发青，他大步走到洛寒翎对面，死死盯着她。片刻后，脸上挤出一丝假笑，假意地问候：“你我真是有缘啊，侯爷。一天之中，竟三番两次遇见。” 他造访侯府一次，洛寒翎闯华府一次，加上这次，正好三次。 洛寒翎看到华囿正时，混乱的大脑一下子清明，眸中充斥着nongnong的杀意。然而此时月南书却忽而低下头，贴近了她的脸，整个脑袋挡住了华囿正的视线。 旁人看来，根本就是月南书在亲吻洛寒翎。那些个士兵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毕竟，洛寒翎给他们的印象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现在竟然毫不抵触月南书。 联想起少年英雄断袖的传言，大家才恍然大悟。 事实上，月南书迎着洛寒翎那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的的确确地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点了一下。若非他低声说了一句：“若被相爷抓住把柄，那侯府的上上下下只怕都保不住了。”洛寒翎才艰难地将已经出鞘一半的剑收回。 似乎这时才想起华囿正，月南书抬头，皱眉看着他道：“翎今夜一直都跟本王在一起，怎么可能跟相爷见过那么多次？想是相爷记错了吧。” 华囿正暗暗咬牙，脸上却一副和蔼的笑容，问：“侯爷果真整晚是跟王爷在一起么？” 他不止阴沉，更懂得观人。洛寒翎那般冷傲孤僻的性子，必然不屑说谎。 但，他算漏了洛寒翎与苏琅依的关系，他与殷家村的仇，还有如今侯府中羽丰和羽竹的安危。 月南书当下拉下脸，不悦地瞪着华囿正：“相爷此话怎讲？怀疑本王的诚实度么？” 已被皇帝暗示不能伤害洛寒翎的华囿正心知此刻已然又得罪皇子，眼底终于浮现一丝慌乱。 洛寒翎却陡然出声，道：“是。” 所有人再次受到惊吓。 因为这、这侯爷的、声音，怎么、怎么，那么，娇、娇、娇、媚、媚啊？！ 就像一个小媳妇在跟自己的情人呢喃着情话一般。 这根本就是跟这个煞神一般的侯爷无关的词啊！ 华囿正也听出了不对劲，但知晓根由也就未多加留意。佯露愧色地吐出一句暧昧的话语：“本相打扰了，就此告退。良辰美景，清月佳人，二位继续。”说完带着人马离开。 其他人一走，雅间只剩洛寒翎和月南书。月南书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终于走了……”察觉到两道冰箭直直钉在自己的身上，下意识地看过去，正是洛寒翎冷冷地瞪着自己。他忙顾左右而言他：“你的伤势如何了？那位婆婆只怕也烧得不轻……”洛寒翎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自己已经被血浸湿，又被火舌舔舐过的里衣，一把抓下敞开的外袍塞给月南书，掀开桌布，将藏在桌子下的冬婆婆扶了出来。 那时看到那场火，洛寒翎的仇恨立时如野草般迅速滋长。但那个别院实在是埋伏太多，她根本无从下手。她并非莽夫，只要还留有一丝理智，便绝不会做出毫无意义的事情。她绕着别院转了好几圈后，终于发现了那扇开着的门，然后堪堪将被火舌包围的冬婆婆救了下来。但那样的大火，冬婆婆身上又淋了酒水，使得救她的洛寒翎也不可避免地被烧伤。加上之前闯华府留下的伤，洛寒翎带着奄奄一息的冬婆婆逃出别院时，已然不支。若非月南书忽然出现，将她和冬婆婆带进熙凤阁，只怕此刻的她早落到那些巡街搜查的刑部官兵手里。 月南书也是个聪明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听闻华囿正几次三番搜查侯府，洛寒翎又一身是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便猜了个大概。然后想出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便是华囿正所看到的，两人整夜都在一起风花雪月。 洛寒翎一开始并不知道月南书要她配合演给华囿正看的戏是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任月南书自己发挥。但她不明白自己的声音为何会变成这样，简直太难听了！ “为何我的声音会变？”洛寒翎一想起那个声音，自己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月南书讪讪地笑着，没敢吭声。 进气多出气少的冬婆婆却艰难地指着香炉里的快燃尽的香，扯着烧坏的喉咙声音嘶哑地道：“红颜泪。一种产自海外小国的香，具有催情的作用。不论多么坚定的人哪怕吸入一点点，都会意乱情迷。”微微迷茫的洛寒翎眸子里渐渐盈起一丝怒火，狠狠看着月南书。冬婆婆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洛寒翎身上，徐徐道：“你已吸入大半，理应早该意识迷乱。却只是变变声音，很不寻常。” 月南书万分尴尬地解释道：“我怕、怕、你演技不好，被识破，只好想了个这么个法子。” 虽然一般青楼都会点这种香，但月南书实在担心洛寒翎露了馅儿，将香的分量加了倍。 看着冬婆婆被烧毁大半的脸，洛寒翎收了怒火，吐出两个字：“告辞。” 虽然月南书救了自己，但用那种**的东西，要开口道谢，还真难以启齿。 见她要带着冬婆婆离开，月南书忙阻止道：“此刻风声正紧，你们还是随我去南王府吧。我那儿治伤也方便。” “不必。”洛寒翎一口回绝，语气之强硬，连月南书都不敢接茬。 忽而想起一物，月南书自怀中拿出一个描了些虎纹的白玉瓶，道：“对了，这是父皇赏赐给你的。”洛寒翎看也不看，然眼角余光却扫到一抹虎纹，目光立时锋锐起来。她接过来，缓缓打开。 “他还有何交待？”看完后，洛寒翎问，面色肃杀。 月南书瞧了瞧闭眼休息的冬婆婆一眼，上前低声道：“父皇命你赴任碧城前，铲除夏炎皇子炎焕，阳春公主含瑶。” 眸底一道寒光闪过，洛寒翎周身散发着强烈骇人的杀气。月南书立时感到心口发闷，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忙抬脚几步退开。 天微微亮时，所有的官兵自侯府撤出，并且被搜查过的痕迹也被巧妙地掩饰下来。羽竹和羽丰忙急急出府寻人，却被管家勒令在府。 “为什么？”羽丰火冒三丈。 管家不卑不亢地回道：“在下只是听从侯爷的吩咐。” “什么？哥哥回来过？”羽丰惊讶地喊道，羽竹也颇为诧异。 “一个时辰前。”管家道，“小公子，请收拾收拾，准备用早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