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飞蛾扑火

    胡七有些愕然，眼睛扑闪几下。

    九尾白狐的幻术？

    天帝的嘴唇动了动，哑声道：“我与云姬定下婚期后，我与她约好，待我下凡历劫三世后，我们就成亲。可就在我下凡历劫的前一日，云姬托人传信给我，邀我一同前去西荒赏月。我虽然心觉奇怪，可那毕竟是云姬，便应邀前往。”

    天帝顿了顿，接着说道：“到了西荒，确实觉得那日的云姬颇为奇怪，云姬一直劝我的酒，我与她说许多事情，她也都记不起来。但酒意浓时，情到深处……直到我第二日醒来，都没发觉枕边人并非云姬。”

    “那日的母亲是皦玉娘娘假扮的？”胡七犹疑道。

    九尾白狐的幻术她是见识过的。

    皦玉娘娘先是迷失了她的心智，然后扮作上方吟的样子，蒙骗了她三百年。要不是上方吟同她解释清楚，她怕是要记恨上方吟一辈子。

    天帝点了点头，乌眉里拢起苦涩：“我也是历劫归来后，皦玉怀着身孕站在我和云姬面前时，我才发觉到事情不对。我和皦玉从未有过肌肤之亲，甚至我与云姬也只有历劫前的那一次……所以事情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历劫前邀我赏月的不是云姬，而是皦玉。因为我向来对云姬没有戒心，才给了皦玉可乘之机。”

    “我当时想到九尾白狐的幻术，便私下去质问她，她竟然大方承认，”天帝脸上挂起一丝嫌厌的笑容，“而当时云姬已经对我心灰意冷，避于西荒不肯见我。就算我向她解释，她也只说木已成舟，她往后与我再无瓜葛。我历劫归来时，皦玉的孩子已经足月，皦玉不得不将白息生下来。云姬还劝我，孩子是无辜的，让我莫要亏待无辜的孩子。”

    “碍于天帝的身份，既然皦玉确实怀上了我的孩子，我便不得不娶她为妻子。谁知道，云姬那时也怀上了我的孩子，”说着，天帝轻笑摇头，“她居然宁愿让书度把你送上天山，也不愿意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知道你的存在。”

    说罢，天帝垂下眼睛，眼里盈盈闪烁。

    胡七抿了抿唇，心里也是有些惋惜，却也释然了不少。她倒不是惋惜自己没能在九重天长大，她只是惋惜母亲和天帝这对阴差阳错，无缘厮守的苦命鸳鸯。

    她心里隐隐感激母亲的深明大义，直接把她送去了天山。

    如若天帝把她接回九重天，怕不是皦玉娘娘一天安稳日子都不会让她过。她甚至能想象到皦玉娘娘会如何刁难她，她还得与白息抬头不见低头见，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所以你还爱着母亲。”胡七捏了捏手指，低吟道。

    “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忘记她。”

    胡七微微颔首，将话题扯回正题：“如果你爱着母亲，就应该让我做诱饵，引魔尊现世。”

    天帝怔然，刚蹙起眉头打算开口，却只听胡七道：“母亲抛下儿女情长，舍身祭了九黎壶，方换得浮世太平。如今魔尊出世，她必然是见不得这苦楚苍生。她若是知道女儿躲在长辈的羽翼之下做鼠胆之辈，应该对你对我都很失望。”

    若爱一个人，便该尊重所爱之人的意志。

    胡七说完，目光看向大殿之外。

    紫微宫灯火长明，殿外亮如白昼，如她灵台一般清明。

    天帝沉默半晌，满脸的踌躇与犹疑不决。

    “其中变数太多，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让你全身而退，”天帝闭上眼睛低声道，“赤锦是个疯子，性格反复无常，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若他不愿意救赤露，若他不愿意落入圈套，甘愿看着赤露去死……”

    天帝说着，放在桌案上的手越攥越紧，手背上暴起青筋。

    忽然，胡七轻轻握住天帝的手，目光澄澈道：“可是父亲，人们为了守护心爱之人，向来会做出飞蛾扑火之事。”

    -

    夜晚的天山寒冷冻人，皎洁的月光洒在千年冻雪之上，为天山镀上一层银衣。

    瑟瑟寒风中，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雪地中的古树之后，年轻男子身穿月牙白广陵劲装，年长的男人乌发披散在身后，两人皆是捻诀隐身，屏气凝神，望着山坡上的红衣少女。

    少女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警觉地回头扫视几眼，便又转过头去朝着山顶走去。

    少女行进，两个男人便紧随其后。直到少女走进妙严宫的大门，两人才在宫门前现身。

    “陵光神君，”常青小声开口，“为何小七要在半夜回家，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书度蹙着眉头摇摇头，细声道：“反常，着实反常。”

    两人对视一眼，飞身进入妙严宫内。

    在书度和常青看来，胡七的反常并不是从今日开始。

    自从他们将魔尊屠城的消息告诉胡七，胡七去找过天帝后，他们便隐隐觉得不对。

    倒也不是胡七有什么反常的行为，魔尊屠城后的一整月，胡七仍是守在魔尊的三缕魂魄前，每日该吃吃，该喝喝，行为举止就如同从前那般。

    偏偏她的行为太过正常，让他们觉得蹊跷。

    魔尊屠城，沈吟年下落不明，大概率是死在了魔尊手里。

    据他们对胡七的了解，胡七应该会悲痛欲绝，能活生生把自己哭死。或者胡七会吵着闹着要去凡间，亲自寻找沈吟年已经不在人世的证据。

    常青甚至早早备下了吊命的药，生怕胡七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可胡七，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不仅没掉一颗眼泪，还把自己照顾得极好。她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神情淡淡，说话不带什么情绪。她不再过问有关沈吟年的消息，就好像已经彻底把这个人抛在脑后。

    她越是冷静，常青和书度就越是担心。

    他们守在重霖境地外面，观察她的行踪。

    果不其然，他们蹲守了将近一月，终于蹲到了胡七离开重霖境地。他们尾随其后，一直跟着她来到了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