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中天九霄2

    中天里的一切事物显得那样新鲜奇绝，连鹿都有灵性，简直和人一样。我跟随着小鹿走了一段路，直至到了一个被标注“三重禁”的界口，眼见身边不再有时时飞越而过的仙人，连空气中都凝滞着一股寂清诡默的气氛，一时间竟不敢往前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迎面扑来的风是冷而湿的，有淡淡的雾气从周围层层叠叠的密林中飘来，游弋在寂静的界口，仿佛一个个淡白色的幽灵。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三重禁”，细细听去、却有轻碎的簌簌声连翩响起，仿佛极远处有数不清的细小蛇虫在夜中行走。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细碎声音、让人听久了心里不由生出层层寒意来。

    我止不住地后退一步，心下有些骇然。可那领路的小鹿却不见丝毫惧意，呦呦几声鹿鸣，昂着头就跳跃了进去。

    “有人吗？”

    “有人在里面吗？我是从西凉来的宝墨，冒昧唐突求见仙人。”

    我唤了几声，却不见有任何回应，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密林隐隐回响，寂静的可怕。

    月色下的三重禁有层诡秘的色彩，密林间隐隐可见飞檐翘角笼，半在尘世半入蓬莱。风贯竹林，翠影重重，云气如烟，层层叠叠的林叶在寒风里摇曳，发出巨大的声浪。而那殿宇似乎建在无尽的竹影之后，像个阴阳参半的所在，仿佛晦暗中隐藏着一头不知名的兽，随时凶相毕露，准备将人一口吞噬。

    敦煌城黄沙漫天，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灵巧的江南式布局，人在其中，倒也觉得有些清新怡然。

    罢了，这里连小鹿都敢走，我有什么不敢的，若是被人知道堂堂西凉九公主连只鹿都比不上，说出去才要被笑死了呢。没什么可怕的，我暗暗安慰着自己，抬步走了进去。

    却不想才一抬步，一股看不见的逼人力量如坚固石墙般将我狠狠一挡，伴随着一道摄人强光，隐藏着刀兵般雪亮的冷芒，我的视线蓦然间一片空白——

    “啊——”

    我整个人已摔落在“三重禁”的界口外。

    “好疼！”我捂住眼睛，痛得蜷缩在地，直流眼泪。

    “谁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太上神宫’！”有女子冷峭的声音从幽暗的林中发问，恍若穿透时空。

    我吓了一跳，忙坐起身，缓缓地睁开有些受伤的眼睛。泪水迷蒙中，但见“三重禁”的界口旁，从结界中忽然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个人来——仿佛是烟雾的缓缓凝聚，幻化出了人形。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高发叠髻，广袖长襟，穿着白色的长袍，上面刺绣着极端繁复的曼珠沙华的花纹，孔雀翎毛的饰边，在竹影中灿烂夺目。

    她的脸是象牙一样的柔和光洁，额头很高，有着智者和神女交汇的光芒，散发出震慑人心的美丽。漆黑的发髻没有任何首饰，只在左边脸颊上用金粉画了一弯极小极小的月牙，闪着黯淡的金色，仿佛是第三只金色的眼睛，窥探着众生的心灵。然而此时此刻，这张美丽的脸看着我却是苍白而严肃的。

    “是，是仙女啊……”我呆呆地看着。

    女子摄人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声音清冽：“你是何人，谁给你的胆子竟让你到这三重禁！”

    我忙摆了摆手，道：“不是的，仙女jiejie，我不是故意要闯这里的，我只是迷路了。”

    “你是何人？”

    “小女阿墨，来自西凉，青鸾真人接我来到这九霄城，方才他有事办，特命小女去芝罘宫等待，只是，只是我迷路了，跟着一头小鹿才来到这儿的。”

    女子俯视着我，又锐声道：“那你可知这太上神宫是什么地方？”

    我摇了摇头，道：“太上神宫？原来这里就是太上神宫，想必国师临渊就住在此处了？如若仙女jiejie不提，我还真的不知道呢。”

    她斜眼觑我，“满嘴胡诌！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一身妖气，先是青鸾真人，又是小鹿，鬼鬼祟祟地来这三重禁，实在居心叵测。”

    “是真的，我怎敢欺骗仙女？”我从腰间掏出“芝罘宫”的木牌，呈上敬献道：“仙女jiejie请看。”

    那女子却不然，依然寒着嗓子道：“牌子是死物，来路尚且存疑。你以为凭此就可脱罪。哼，这牌子先由我代为保管，待事情查明了，再去向九仙告罪不迟。”说着，她指尖一动，我掌心中的木牌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她的手上。

    “你！”我哪里再容得她戏弄，纵身向那木牌夺去，“快把木牌还给我，青鸾真人若是到芝罘宫找不到我就糟了！”

    “你这妖女真是无礼！”女子一拂衣襟，飘然出手，仿佛触电般，一道极度强大的掌力立时落在我的肩头，我闷声一痛，开口便是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