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焚花折木
西荒城，断林居。 未央被困在结界几天了，哪怕她进入玉镯世界，也离不开这里，看守结界的人见她凭空消失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喝酒吃菜。 “五哥，主人把魔后关在这里，又要我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说主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问六哥他都不说。” “你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老六能告诉你？”被唤做五哥的人喝了一口酒，了然一笑，“想知道？附耳过来。” 砰的一声，酒坛碎了一地，隔着结界未央都闻到了酒香，抬眼看去，仿佛失声一般怔怔的看着来人。 像隔了几个世纪，目光交汇，心里五味杂陈，来人三步并两步走进了结界。 “大哥。”未央鼻子泛酸，扑到云桦怀里。 云桦紧紧抱着未央，他终于等到她了，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回来了。” 未央又哭又笑，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侍卫，“大哥，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出不去的！”云桦一动不动，抓着未央的手摇了摇头。 未央叹了一口气，原以为与大哥重逢是喜事，只是没想到，又连累他被困结界了。 “未央，大哥和琼华会一直保护你的。” 琼华应声出现，不过却是以木木的形象出现的，只是这张可爱的小脸撑不起他那么严肃的表情。 未央感动不已，能让冷漠如冰的琼华做到这一步，除了大哥再不会有人，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对她好，好到让她无以为报。 “大哥，你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和冥王君墨泽到底是什么关系？雪姬上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西荒主上的真实身份吗？”她空白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未央有太多疑问需要求证。 “我只记得你。”云桦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转瞬即逝，“不过帝修曾说过，他从来没见过配合那么默契的两个人，人生难得一知己。” 未央不知道大哥为什么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从他的话中她大概明白了，前世她与君墨泽只是知己，可以为彼此赴汤蹈火，生死不顾，而她与无妄是一对生死恋人。 “大哥，对不起。”除了道歉，她想不到其他的话，当年若不是因为他，大哥也不会…… “未央，对大哥，你不需要感到抱歉，都是我自愿的，谁让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云桦小心翼翼的擦去未央眼角的泪水。 未央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她是大哥眼里唯一的亲人，而在他奔波寻她时，她却在神界过着无比舒适惬意的生活。 “大哥，可以取下面具吗？” 未央问得小心翼翼，云桦轻点她额头，他戴面具不过是隐约记得她说不喜欢别人窥探了他的容颜罢了。 云桦毫不犹豫的取下面具，眸若璀璨星辰，面若冠玉，嘴角轻轻上扬，温柔而又带着一丝宠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如此。 未央问了许多云桦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云桦对于那些危险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而未央满心疼惜。 许久过后。 “未央，你想离开吗？” “想。”未央没有察觉到云桦语气里的异样，她当然想离开，她不想又一次被命运束缚，成为这场悲剧的导火线，一次罪人就已经足够了。 “等我。”云桦起身走出了结界，临出门时，他说，“未央，不是你的错。” 未央有些回不过神，却也没多想，她只要知道大哥不会害她的就足够了。 云桦停在厨房前，琼华摇身一变成了参天大树，满树琼花纷落，在云桦叫停后，琼华恢复了原样，冷漠恭敬的站在云桦身旁。 “琼华，我大限将至。” “我陪你。” “可是我想陪在未央身边，永远。” “我帮你。” 他们之间不问缘由，不问因果，生死相随。 未央在结界内不安的走来走去，时不时望向门口，人果然不能有期盼，一旦有了，便念念不忘。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云桦的身影刚出现在未央的视线中，未央便激动的趴在结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是我回来晚了，给你，赔罪的。”云桦打开食盒，琼花的清香弥漫，未央眼睛发亮，大哥离开这么久就是为了给她做吃的？激动不已。 云桦刚把琼花糕递给未央，见未央紧紧盯着食盒恨不得抢过去的模样，云桦宠溺一笑“就知道你馋了，不过只有一小瓶，我神界的府邸酒窖里放着不少，想喝了随时去取，可别醉了。” “大哥，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未央将琼花酿一饮而尽，意犹未尽的模样引得云桦发笑。 “大哥，你怎么可以出去？”未央吃着琼花糕，含糊不清的问。 云桦身体一僵，“结界能困住的是三界中人，而我不是。” 未央疑惑的看着云桦，大哥和她不是一样的吗？还是说这么多年未见，大哥也学会开她玩笑了？ “我说笑的，未央，我有件礼物要送你！” “剑？我正缺一把趁手的兵器，大哥，你太了解我了。”未央接过剑那一瞬间心头一颤，虽然她不了解炼器，却也道听途说不少，毋容置疑的，这是一把好剑。 “大哥，这剑有名字吗？” “执念。”云桦心口一痛，面上却依旧笑如春风。 未央呢喃细语，紧握着执念剑，爱不释手，她与剑之间仿佛有一种微妙的联系。 云桦在心里默默问，“琼华，你可安息？” 未央摸了摸脸，她脸上有东西吗？大哥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云桦看着未央良久，心里有太多舍不得，他也想自私一下，但是他知道，如果他那样做了，她一定会自责，他不想她伤心难过。 如果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做出牺牲，那么，那一个人定然是他。 “未央，执念剑可以破了这结界。”云桦嘴角轻扬，眸子里带着笑，这大概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未央惊叹不已，当下尝试，她还未使出十层力量，结界便破了一个口，未央闪身而出，结界又恢复了原样。 “大哥，我们离开！”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未央觉得整个人都好了起来。 然而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却是晴天霹雳。 云桦站在结界之中，眼里有些淡淡的悲伤，身上散发着nongnong的沧桑感。 “未央，我多么希望可以继续做你的影子，守护着你，可是我做不到了。” 云桦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未央慌乱的想要闯入结界，哪怕是她拿执念剑劈，都无法进入结界。 “大哥，你出来！你出来！” “未央，我早就已经死了，只是依靠执念幻生苟活在这世上，能寻到你，我已了无憾事，如今心愿已了，执念之力消弭，我也该离去了。” “大哥，不要，你出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出来！”未央疯狂的拍打着结界，心如刀绞。 云桦多么想伸出手再抱一抱她，可是他已经做不到了。 “未央，别哭，我想看你笑。” 云桦的声音渐渐虚无缥缈，身影也越来越淡，好似随时可以消失不见，未央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未央，好好活下去！”云桦魂飞魄散，彻底消弭在人世间。 未央手中的执念剑瞬间光芒万丈，又转瞬即逝，那一丝微妙的联系也断了。 未央泪如雨下。 西荒主上匆忙赶来，却只见未央坐在结界之外，哭得像个泪人。 悲从心来，未央吐出一口鲜血，慢慢起身走向来人，“看见我如此狼狈不堪，你满意了？” 西荒主上面具下的脸一僵，什么也没说，任由未央抓着他的衣服。 未央歇斯底里的吼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你错在是灵界的王，因为你的身份，你就得承受这一切。”西荒主上声音冰冷。 未央仰天长笑，如果身世可以选择，她宁愿做个普通人，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有子承欢膝下，一生便足矣。 “因为你，我爱的人，杀人如麻，三界血流成河，而我成了三界的罪人；因为你，我唯一的知己，被赶出墨白；因为你，我的朋友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唯一的家人，为了我焚花折木，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魂飞魄散，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唯一的家人没了，我们才刚刚相认，可是他却永远离开我了。”未央失魂落魄的呢喃细语。 西荒主上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她承受的是痛苦，难道他经历的就不是了吗？ 未央脸色突变。 “午夜梦回，你可看见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向你索命？你真的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你的西荒终究有一天也逃不脱染血的命运，包括你守护的人。” 她能想明白的事，他们不会想不到。 西荒主上怒火中烧，可是对她，他终究是狠不下心来，背过身来，“你走吧！” “你一定会后悔让我离开的，”未央擦去嘴角的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哪怕死在你的剑下，我也不会后悔！”西荒主上眼里掠过一丝悲凉，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下一次遇见，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你欠我的命，我会向你讨的！”未央拖着执念剑步履踉跄的离开。 望着未央离去的身影，西荒主上站在原地良久，悲伤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