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准女婿的造访
苏祁浩把宋秋实送回桑水乡，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楚秀琪家，楚秀琪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风尘仆仆的“准女婿”，整个人都是诧异的。 “苏先生，您怎么一个人来了？” “伯母，您对我可以不要这么生分吗？能不能叫我祁浩？” “哦哦，真是不好意思，你看看我这人，总是这么不会说话，祁浩，你快进来。” 楚秀琪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招呼苏祁浩进屋坐下以后，又赶忙跑去倒茶。苏祁浩接过楚秀琪泡好的热茶，喝了一口拉着她的手坐到了自己的旁边，一切行动自然而随意，让楚秀琪有些愣神。 “伯母，为什么您总是对我这么生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您对我不满，所以才对我和秋实的关系一直持观望的态度吗？” 楚秀琪没有想到苏祁浩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她想了想，也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没有什么不好，就是太好了，虽说女要高嫁，只是我们秋实和你，总归是太过高攀了，我作为过来人，见过太多高攀演变成悲剧的婚姻，所以对于秋实，我格外的慎重。” 苏祁浩觉得有些好笑，当初宋秋实也说过这样的言论，果然是母女俩，想法心思都如出一辙，就连担心都是一模一样。 “可是谁叫秋实喜欢你呢？这丫头一犟起来，就跟头牛似的，我知道她心里早就认定了你，我就算开十辆卡车去拉她，都无济于事，所以我只能由着她。但是祁浩，我的心中，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祈祷，你们会有一个幸福圆满的结果。” “伯母，我想我此刻在您面前，就算说的天花烂坠，也打消不了您心中的担忧，我们都是商场中人，实际行动比起口号来的更真实，我会用我的心动让您和伯父接受我，可是我今天来，是另有别的问题想要请教您。” “别的问题？你看着就是个聪慧的孩子，怎么会想要请教我这个老婆子。” “有关于秋实的事情，我想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您更适合回答的。我想要知道的是，秋实在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内心里，有那么幽深不可测的不安和自卑？” 楚秀琪听了苏祁浩的话，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果真如她所说，实在是聪明的不像话。她的女儿宋秋实，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用灿烂明媚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真实的内心，有些悲伤惨淡的内心。然而，苏祁浩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看得个真真切切。 宋秋实固执的把悲伤、忧郁、敏感、脆弱当做是一种耻辱，她想要打造一个快乐到没有瑕疵的人生。然而这样的愿望，往往是因为生活过于惨烈才会萌生，因为幸福的人本来就幸福，她们不需要自己出手追逐打造快乐。 “也是怪我们，没有给秋实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让她成长岁月里经历了太多不如意，尽管我现在尽力弥补，也终究无法还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和青春岁月，你只要听听秋实的成长岁月，就会发现她的这些不安来自哪里。” 楚秀琪说起往事来悠长而又缓慢，她从自己与宋世达的相遇开始，悠悠的把宋家人的历史摊开在苏祁浩的面前。她和宋世达相识在桑城的一个小山村里，那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故乡。 “我看中秋实的父亲，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家的自由开放。”楚秀琪这样说道。 楚秀琪的母亲是没落地主家的小姐，所以管教起自己的女儿来，也是古板而教条，在与宋世达相遇后，她第一次走进宋家大门，就感受到了一种自由的味道。 在宋家，所有人都是围在一张桌子上面一同享用端上来的食物。而楚家，楚秀琪的母亲会先让她们给客人或者长辈端上洗手的水，待他们用膳完毕，送上漱口的茶水以后，再躲到厨房里吃他们剩下来的饭菜。 楚秀琪被宋家的自由生活深深打动，她不顾父母的劝阻，选择了宋世达。然而当真正的婚姻生活开始，她才知道原来自由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作为生产队长的女儿，楚秀琪在整个村里都算是养尊处优，然而进入宋家以后，她不得不接受宋家窘迫的家境的事实，开始自己下地干活，当她第一天背着锄头迈进自家的荒田里几个小时没有出来的时候，吓得宋世达在杂草中找了她半天，以为自己的新媳妇被热晕在了田间地头。 从此，贫困而又需要自力更生的生活正式拉开帷幕，楚秀琪和宋世达的第一个孩子因为营养不良发育不全而不得不选择流产，当宋秋实降生之时，楚秀琪还在月子里就大哭了几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养活这个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孩子。 可是哭泣并没有什么用，楚秀琪明白这个道理。当她被生活折磨的麻木的时候，背井离乡打工的宋世达点着黄豆苗做成的火把出现在他们的小家。 “买户口，进城招工。”这是风尘仆仆的丈夫进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彼时，宋世达作为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的jiejie终于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她愿意拉穷困的兄弟一把，承诺只要他们买到户口，就替他们找到城里的工作。 楚秀琪在火把微弱的光亮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丈夫和他的家庭带给自己的幸运，也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帮助，让楚秀琪开始了漫长的报恩之旅。 “然而，生活的前进轨迹，总不会像我们勾勒的那般美好，我的亲人们好似中了魔咒，他们一个一个的，仿佛都不希望见到我们过得幸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楚秀琪对于宋家人，一直都是言行一致的践行着这句名言。只要宋家人出声发话，她一定会力所能及的达到他们的要求，可是似乎就是因为她太予取予求，所以宋家人越来越肆无忌惮。 “我还记得那天，明明是全家人的孩子都围在一旁打闹，可是宋世达的姐夫却只嫌弃秋实吵闹，她爸爸又喝了点酒，一时冲动竟然把秋实倒提起来在地上狠狠的摔了过去。我尖叫着冲过去抢下了我的孩子，她竟然被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宋秋实被母亲抱在怀里，她只记得自己眼冒金星，整个头上都是说不出来的疼痛，可是她又不敢哭，她不知道她的哭闹会不会让姑父更加讨厌，惹得父亲更加愤怒，而自己更加受罪。 当楚秀琪颤抖着替她敷着头上鼓起来的肿包的时候，宋秋实的眼泪还憋在眼睛里面不敢涌出来。直到楚秀琪说想哭就哭的时候，她还是只敢呜咽，不敢放声大哭。 楚秀琪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她的孩子为什么总是容易被宋家人责难，一样的事情，宋家人对于她们仿佛总有说不尽的不满，即使楚秀琪已经做得十分体面圆满。 “后来，我逐渐变得成功，可是和秋实他爸爸的关系，却变得越来越糟糕，而秋实进入青春期以后，从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肥嘟嘟的小胖子，她的体重长得飞快可是身高却停滞不前，她的表妹，小时候比她小了大半个头的小丫头，却一跃成了个高瘦的美姑娘。我看着我的女儿一天天的阴郁，可是她对着我，却总是笑着，因为她知道，mama其实也很不容易。” 谁都知道长得不漂亮的孩子生活的有多艰辛。即使宋秋实的眉眼依然美丽，可是谁又会认真去审视一个胖姑娘的潜在美丽？在经历了漫长孤独后，宋秋实的体重终于在她的努力下，回到了九十斤以下。 她在鸟叫声格外清脆的一个早晨迈入教室，所有人都讶异于宋秋实的美丽，她本来就灿烂的笑容因为没有肥rou的拖累而变得更加明媚，听着周遭啧啧的称赞与好奇的讨论，宋秋实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人生。 可是现实依然是这么的残酷，宋秋实收获了友谊，却收获不到亲情的温暖。她的父母关系变得糟糕脆弱，她的亲人对她依然苛刻。她变得漂亮，他们嫌弃她成绩平平，她的成绩终于突飞猛进，他们又嫌弃她只知道死读书，宋秋实仿佛带着一身的罪孽，只要她出现在亲人们的活动范围，就只能收获一堆的恶评。 “有一天，秋实对我说，mama，其实我们可以不用在乎大姑她们的评价，我们现在很好，即使没有爸爸，我们两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不是吗？” 楚秀琪知道宋秋实终于厌烦忍耐宋家人的挑剔以及宋世达带给她们的负能量，可是她无法狠下心来切断她和宋世达的一切关联，因为多年前微弱火光中那张坚毅的脸，即使它的主人再在她的心上捅上无数刀，她也无法割舍和放弃多年的夫妻情分。 “那我们就一起继续假装幸福吧，mama，直到我们一起毁灭的那一天。”宋秋实回头直面血rou横飞的生活，仰着脸用一脸高傲品尝着惨烈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