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猜忌

    七月的北京，像倒扣在地表上的一口蒸锅，空气又粘又稠，好像快要拧出水来。

    马猴儿惬意的靠在接待台前，从售楼处的玻璃门向停车场方向看去，几个保洁人员在顶着下午的烈日干活儿，浇花，扫地，修剪花坛，每个人的后背已经浸透了汗水，与售楼处的清爽洁净相比，简直就是地狱与天堂。

    “也不知道mama收到我汇的钱没有。”马猴儿想起了远在东北老家的母亲，周末刚去银行给母亲汇了六千块钱。马猴儿母亲在县城里也是一名环卫处的清洁工，从马猴儿记事起，母亲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干活儿，也从不愿向同学提及自己的母亲，他觉得扫大街毕竟不是一件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职业。直至高二那年，马猴儿父亲车祸出事，永远的离开他们娘儿俩，而自己也是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开始理解母亲，关心母亲。

    上周末趁着休息，马猴儿和女朋友李静一起到银行办理业务。马猴儿给母亲汇了六千元钱，这是跳槽后第一次给母亲寄钱，比以往单次汇款整整多出三四千块，办完手续后，马猴儿感到十分满足，甚至能够想象出母亲收到钱后惊讶的表情，六千元，那可是母亲在东北老家将近一年的收入啊！只要自己在北京肯努力，那么每个月都能把母亲一年的工资挣出来，母亲就可以提早申请病退，在家休息了，不用在顶着烈日寒冬的扫大街。在没有遇到李静之前，母亲是她唯一惦念的女人。

    李静也办完了银行业务，她往自己的账户里又存入了一万块钱。由于在售楼处已经算是老销售，李静对于销售高端住宅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积累了不少大富大贵的客户资源，有富婆，当然也有不少土豪与阔少。上个月业绩还不错，光佣金就提了快一万元，自己再补上一点底薪，凑足一万整存入户头。李静离在北京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更近了一步。

    两个年轻人用数字证明着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的价值。

    此刻售楼处里客人并不多，马猴儿在接待台负责轮接客户，几个销售带着各自的客户在售楼处里聊着户型和价格，茶座区里有个老客户在和李静闲聊。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商人，在北京经营KTV连锁生意，崇文门和朝阳门都有他的店面，资金实力不用怀疑。当初在李静手中非常痛快的成交了两套别墅，总价接近一千五百万，让李静美美的大赚了一笔佣金。现在只要没事，这个客户就会来售楼处找李静聊天，当然，李静曾向马猴儿解释过，客户想请他吃饭他没有答应。可马猴儿每次看到李静和这个有钱人坐在茶座有说有笑时，心里还是不免泛起阵阵醋意。

    李静正和客户聊着什么，突然感觉手机一震。

    “哦，对不起，王先生，我看个信息！”说着掏出电话打开信息界面，原来是马猴儿发来的：

    聊多久了，差不多得了啊！那么多客户都和你没这么多话，偏偏他就这么多话！恐怕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静看完信息把手机放回兜里，扭头向接待台看去。马猴儿看见李静回头看向自己，马上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假装低头整理客户登记表。李静瞟了马猴儿一眼，回头继续微笑着对中年男人说：“王先生，没事，您继续说。其实我特喜欢听您的创业故事……”

    下班后，马猴儿和李静一起坐公交回家。路上俩人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完全没了当初亲亲我我的甜蜜劲儿。直到进了家门，马猴儿把钥匙和包一把扔在桌子上，双手叉腰，对李静狠狠的说道：“李静！你说你还准备骗我多久？！全公司的人哪个是傻子啊，哪个看不出来那老不要脸的对你有意思啊！”

    李静不甘示弱：“马天明我和你解释过很多遍，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你怎么那么幼稚啊，客户喜欢和我说话就是对我有意思？我从人家那挣了好几万佣金你怎么不说我卖身给人家了呢？”一句话把马猴儿噎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脸憋的通红。

    “你……你特么能要点脸么！凭咱俩踏踏实实工作在北京也一样能够过得很好，有必要傍大款么你……”

    “呸！我要真想傍大款还和你在一起干嘛？你才来北京几年啊，用的着你教训我？我接触的千万富翁比你认识的人还多！你一个东北农村出来的土包子有什么资格说我这样那样！我吃饭买衣服将来买房都用不着你一分钱。你那点破钱留着给你妈用吧！”李静明显被“傍大款”这词儿也给刺激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重。

    当马猴儿听见李静提及自己母亲的时候，猛然间好像失控的野兽，猛的扬起手抽了李静一个嘴巴，“啪”的一声极其响亮。抽完马猴儿楞在原地，李静捂着左脸，绝望的看着马猴儿，浑身发抖。

    几秒钟的沉寂后，李静喊了一嗓子“王八蛋你打女人，你有出息！！”说完，拿起自己的挎包夺门而出。

    马猴儿听见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心脏也跟着像被重击了一下，又闷又痛。自己长这么大，别说打女人，就是打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可今天却动手打了自己在北京最爱的恋人。自己曾无数次幻想，和李静一起买下房子，把母亲从东北老家接到北京居住，想象着母亲灿烂的笑容，想象着老家街坊邻里的羡慕眼神，马猴儿经常能笑出声来，用他家乡话说，那得多给俺妈长脸呐！

    而此刻，好像一切都被自己的一巴掌打的烟消云散，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张双人床，那间小厨房，曾经甜蜜的二人世界真的要这么短暂就彻底崩塌吗？李静跑出去找同事了吗？害死去找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马猴儿越想越烦躁，他从冰箱里打开一听冰镇啤酒，坐在床边呆呆的喝着，突然，马猴儿无意瞅见了阳台有一个收拾好的拉杆箱——李静的拉杆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