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 暂住证

    县城不大，但傍晚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母子两人手牵手沿着人行道相伴而行，向家的方向慢慢走着。

    “天明，这次回来能住几天呐？”母亲。

    “大概就是三四天儿的样子吧，公司只准了一礼拜的假，回去晚了要被罚钱的。”马猴儿答道。

    “哦！那你可不敢耽误，记得要提前买票。北京那的单位可不比咱家里，那管得严，你可不能被领导批评丢了工作！”母亲有点紧张。

    马猴儿侧头看看母亲笑道：“放心吧妈，我会提前买好票的。一会到家吃啥啊？”

    “还能吃啥？你最爱的猪rou大葱饺子，早都包好了，就等下锅了……”母子二人边走边聊。

    马猴儿的家是母亲单位县环卫处集资建的老房子，总共三层，每层十二户，马猴儿家在一楼。晚饭后，马猴儿把带来的特产都放到桌子上，让母亲自行处理。自己换了短裤背心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收拾完厨房，拿了几小袋北京特产就去门口坐着乘凉，几个街坊凑在一起闲聊。

    马猴儿透过窗户听见母亲向邻居介绍自己回来了，变得如何体贴懂事，变得如何成熟沉稳，一会听见邻居边吃边说：“哎呦！这是什么呀，味儿还挺不错的！”引得一众邻居啧啧感叹，“在北京一年多还真是锻炼人啊！”母亲毫无例外的又说起将要去北京长期生活的打算，那一句“要是天明那孩子在北京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不去给他带孩子，谁还能帮着带？”可谓点睛之笔，让众人觉得母亲定居北京好像指日可待。

    马猴儿听的有些皱眉头，不耐烦的把电视声音调大，压过了窗外的音量。

    第二天一早，马猴儿管母亲要了户口本直奔派出所去补办身份证，手续办完说至少十天才能拿到，就先让派出所补开了个证件遗失证明。拿到证明，马猴儿直接去了银行，从卡里又取出两万元钱，用黑塑料袋包着回了家。

    母亲正准备中午的饭菜，马猴儿把黑袋子放到母亲眼前，母亲放下手中的活儿打开袋子，两眼笑成了月牙。

    “我家天明有出息了，长大了，能挣大钱了。这钱啊妈也不会花的，帮你攒着娶媳妇儿用。”说完把黑袋子卷了卷，放进床头的箱子里，然后扭过头突然问到：“天明啊，要在北京买房的话，照你现在这样的收入用不了几年了吧？”

    马猴儿正磕着瓜子，一愣，“妈……北京的房价你是不知道，高的离谱。我的工资按道理说也不算太低，如果真要在北京买房子，估计我不吃不喝的话，至少需要十五年到二十年吧。”马猴儿脑子计算的飞快。

    “啊？！要这么久啊，你挣这么多还需要这么多年，那我这工资不是这辈子也买不起那的房子么！”母亲很惊讶。

    “那肯定啊！就算我工资还不低，但永远追不上北京房价涨得快啊。”

    “唉！估计你妈这辈子想去北京生活是没啥指望了……”母亲叹口气。

    马猴儿还想对母亲说点什么又忍住了，放下手里的瓜子，拿起烟走到屋外面抽。

    母亲大半辈子受苦，把自己带大，家境不好，让母亲始终在人前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好容易因为自己在北京挣了点高工资，给母亲在邻居街坊中长了脸，课不知道母亲这想去北京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以前也没在意过，但近期每次和母亲通电话的时候，母亲多多少少都能带出一点这方面的意思。

    “可去北京生活哪那么容易呢！”马猴儿心里有些埋怨母亲，怪母亲对别人话说的太大了。

    北京这两天突然热闹起来。每条街道都彩旗飘飘，大街小巷都挂起了鲜红的国旗，庆祝北京奥运会一年倒计时的标语随处可见，全北京城为之振奋，街上居委会大爷大妈们也显得格外精神，带着红袖箍警惕的巡视着街头巷尾每个长相可疑的人。

    “哎，你听说了么，现在全北京开始普查暂住证了。凡事外地租住人员没有暂住证都得离开北京，要不就被拘留！”一个维修部的工人和同事边干活边闲聊。

    苏达正好穿过维修车间回销售部，听见这话不由得凑了过去，问道：“没有暂住证就得走？真的假的！”

    “哼！要是假的我还骗你们挣钱啊我有个老乡大半夜正在家睡觉呢，被一群人连踢门带敲窗户给弄醒了，一查没有暂住证，直接把人带到联防队里过得夜，第二天有朋友给送了证明才放出来！他说那里头好多人，都是因为没有暂住证或者其他证件不足。”维修工信誓旦旦。

    苏达心里一凉，来北京几个月了把这事給彻底忘了。马猴儿这小子就从来没办过什么暂住证，他说那是日本人的陋习，喜欢办个良民证什么的，自己是中国人，在中国任何一个城市和土地上都可以理直气壮的住。房东倒是催过苏达几次，苏达工作一忙就抛到脑后给忘了。

    “抽时间还是尽快把暂住证补办一下，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栽了跟头。”苏达暗暗告诫自己。

    苏达回办公室电脑查了暂住证办理流程。什么房东证明，个人证件，社区办理等等，用笔记下来揣进裤兜中，寻思着第二天请半天假提前回去把这个破证儿給办了，办完就踏实了。

    晚上下班到家后已近七点，苏达在楼下沙县小吃随便凑合了点米粉和卤蛋，就回房间换衣服去楼下冲澡。所谓淋浴间就是两个蓬头一个门帘，男房客的进去洗，女房客门外就得等着。

    苏达进去的时候正好没人，洗了没五分钟山东人小张也进来了。三分钟草草冲完澡，门口的人迫不及待又进去洗。小张提议在楼下喝点啤酒，凉快儿一会再回屋，苏达同意，阐明道理说“没有啤酒的夏天怎么过？”两人穿着拖鞋背心坐在对面一家烧烤地摊，要了烤串啤酒。

    这一顿居然啰啰嗦嗦喝了两个多小时，两人一共喝了十二瓶啤酒，每人六瓶。苏达说话不太利索，小张满脸通红，苏达抢着结了账，和小张摇摇晃晃上楼回家。

    苏达先进家门的时候，小张背后拍了他一下肩头：“苏……苏达，下次喝酒一定我请啊，你小子算账速度太快了……”苏达回头笑笑进了门。

    酒劲儿上头，天旋地转，苏达一头倒在床上，衣服都没来及脱就睡着了。

    苏达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沙漠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找水喝，非常费力，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一滴水，嗓子眼眼看就要冒火了……

    “咚！咚！咚！开门！”“有人在吗别装了，都听见你呼噜声了！开门！查暂住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