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话 被迫改变

    刘长根和媳妇儿回到家的时候已近晚上八点，小区里非常安静，偶尔还有人在遛狗。

    老刘夫妻俩又忙了一整天，虽疲惫不堪，饥肠辘辘，但今天豫人蔬菜的纯利又挣了快小两千，夫妻俩还是累的高兴，干的痛快。

    两人小声说着话，结伴而行，商量着晚上做点什么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刚打开房门，老刘就听见儿子房间里有人说话，cao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北京口音。

    “您好！”

    “您今天显得特精神！”

    “您吃了吗！”

    “……”

    夫妻俩奇怪的互相看了一眼，十分纳闷儿，一同走进儿子房间一看，夫妻俩松了一口气。

    原来房间就儿子刘宇自己一个人，正站在镜子前练习北京话！

    老刘媳妇儿上前摸了摸儿子脑瓜。

    “娃，回家不想说普通话就说咱家乡话啊，看你难受的！饿不饿，妈再给你做点吃的？”

    刘宇脑瓜一布愣，看着父母，用普通话没好气儿的说，“我不饿，别特么烦我，快出去！”

    老刘正准备转身去客厅歇息，一听儿子话里居然带出了脏字儿，眼睛一瞪，又转回身来。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怎么还带脏字儿呢？你跟谁学的！”老刘一口硬气的河南话直接把刘宇震慑住了。

    刘宇见父亲生气了，害怕的把头低下，不敢看着父亲。

    老刘媳妇儿打圆场，“好了好了，老刘你还是不饿，咱娃又不是故意咧，算了，俺去弄饭了。”

    说着，老刘媳妇儿自己去了厨房张罗晚饭。

    媳妇儿一走，老刘索性背着手在儿子房间溜达了起来，刘宇低着头站在原地。

    “儿子，最近学习咋样啊？”老刘像领到视察。

    “还行吧。跟您说了也白说，反正您也不懂。”

    刘宇还是一口夹生的北京话，一口一个您。

    老刘反感的一回头。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说话带着您，可咋听起来就那么让人搓火呢！你这娃是不是两天不打，你皮又痒痒了！”

    刘宇脖子一耿，叛逆劲儿也上来了。

    “我们班同学都这么说话，北京谁说那土的掉渣的河南话啊。切！”

    刘宇小声的嘟囔着。

    “呦呵？！”老刘气势汹汹走到儿子跟前，仔细打量着儿子。

    虽然刘宇才上初中，但个子已然猛的窜了上来，冷眼看去和自己身高不相上下，稚嫩的脸庞写满了叛逆和不服气，上唇边已经长出了几根良莠不齐的胡须，昭示着一个男孩的迅速成长。

    “咱家乡话咋了！你爹在北京这么多年，口音就没改过，钱照样赚，日子越过越好，咋啦，说河南话有啥不中！？”

    刘宇看着地面，可气势不输老刘，依然用“北京话”回击父亲。

    “那您说您的河南话，我说我的北京话，您别管我就成。中不中的，多难听！”

    老刘被儿子的话给气的哭笑不得，有心打他一巴掌，怕伤了父子感情，毕竟儿子也大了。可这小子一段时间没注意，怎么突然就变了口音，甚至也变了性情呢。

    原来，自从老刘在大屯开了买卖，日子越来越红火，手头也宽裕了不少，老刘第一件事就是解决儿子的上学难题。

    花了高价，好容易在附近中学弄了个陪读生的名额，把儿子给塞了进去。看着儿子能在首都接受教育，与皇城根儿里面的孩子们一起上课下课，老刘不仅为儿子高兴，更是为自己自豪。

    从小说着家乡话长大的刘宇，年幼就随着父母来到北京，到了入学年龄后，父亲在远郊找了家打工子弟学校，把儿子送进去就读。

    虽时隔多年，但刘宇至今都记得那所学校带来的欢乐。

    五湖四海的同学，全国各地的方言和口音，甚至连老师校长都cao着不同的口音教文化课，上音乐课。虽然没有统一的校服，没有明亮宽敞的教室，甚至全校的体育器材只有两个布满补丁的破足球，但那时的学校时光却是刘宇记忆中，最欢乐，最难忘，也最温暖的，而刘宇那时的学习成绩也始终名列班级前茅。

    同学间的亲密无间，嬉戏打闹，从没有谁看不起谁的事情发生，大家的父母也都来自不同的地方，都是在北京最底层的生活线上挣扎着。

    在刘宇看来，那时自己与同学都很平等，没有谁有所谓的优越感。

    可刘宇自从进了陪读的中学，从前的快乐却被一系列变故瞬间击的粉碎。

    刘宇第一天到班级报到，老师让他在讲台像全班自我介绍，当刘宇的第一个字“俺”出口的时候，教室里已经轰然笑声震天，连老师都忍不住在背后噗嗤笑出了声。蹩脚尴尬的自我介绍总算结束，刘宇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刘宇记得，那天自己什么课都没听懂，老师飞快的语速，纯正的普通话口音，加上旁边同学偷偷指指点点，简单说，第一天简直糟糕透了。

    果不其然，刘宇终于还是成为了班里的“另类”和“奇葩”，甚至有男生给刘宇已经起了外号，叫“俺同学”。几个坏小子趁着下课就围在刘宇身边，“俺同学！俺同学！”的起哄，弄得刘宇十分难为情。

    而班里的女同学更是连正眼都不看刘宇一下，好像视自己为空气一般。

    体育课，没人愿意和刘宇一组。

    打扫卫生，也没人愿意和刘宇配合。

    每次调座位，班主任都把最调皮捣蛋的孩子放在刘宇旁边，好像这样安排才算的上是“强强联手”。

    时间一长，曾经外向开朗的刘宇像变了一个人，在学校里不爱说话，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来上学，然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家，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多少人愿意主动和自己说话。

    就这样，长时间的沉默和压抑，让刘宇终于决定：改变自己！

    刘宇决定从一点一滴开始改变。

    首先是外表和打扮，捷安特的山地车也算标配之一。

    其次是口音。刘宇简直恨透了自己那口根深蒂固的河南话，更恨父母为什么不从小培养自己说普通话。每天只要有空，就对着镜子练习普通话甚至北京话，哪怕比学英语还难，但也乐此不疲。

    最后是气质。刘宇发现自己主要还是输在了气质上，他仔细观察身边的这些北京孩子，浑身散发着自信与欢乐，而自己却像个没有底气的丑小鸭，连说话都不敢打扰到别人，更何谈气质！

    刘宇决定自己也要变得自信起来，但是从哪找来自信呢？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