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话 报恩

    “用不着这样，快起来！”

    医师把郭英从地上扶起来。

    “还有个好消息，你父亲三十万的手术费有着落了。有个好心人愿意捐助你们这笔钱……”

    “真……真的吗？”郭英泪腺一下子崩溃，泪水涌的更凶了。

    “医生！医生！请把那个好心人的名字告诉我，我要……我要去谢谢他！求您了……”

    医师满脸为难之情。

    方庄，马猴儿的卧室里一片狼藉，内衣内裤，牙刷毛巾摆了一床，马猴儿正在房间里收拾着自己的衣物用品。

    根据和医院的协商，明天马猴儿将要住进医院，要进行一系列复杂繁琐的术前检查和化验，等身体各项医学指标合格后，才能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医师告诉马猴儿，郭富贵也已经开始做术前的身体调理了，按照目前的身体体征来看，不出意外的话，预计三天后就便可以进行手术。

    今天下午的时候，苏达已经把怡达账头的三十万元，全部转到了马猴儿的账上。马猴儿在电话里不知道该对苏达说什么，感谢和感恩已经不足以表达此刻心情。

    去年因为自己赌博，还是苏达出面，找孙晨借了三十万替自己平了这个大坑，而自己在最失意，甚至想到自杀的时候，还是苏达，及时制止并开导自己，让自己加入怡达快餐，一起并肩创业。Нёǐуапｇｅ.сОМ

    回想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无心的一个电话，恐怕苏达还在老家当代课老师，而自己，可能还是只身在北京，至于是好是坏就无从而知了。

    用兄弟的血汗钱去救别人的命，一想到在寒冬数九，苏达和顶着凛冽的寒风四处送餐，满手冻疮，马猴儿就觉得欠苏打的实在太多太多，以至于多到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已承受不起了。

    从下午到现在，马猴儿的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

    忽然门铃响起，马猴儿在卧室里就是一愣，瞅了瞅墙上的挂钟，已经快晚上八点，这么晚谁会来找自己。

    马猴儿拖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打开了门，顿时呆住。

    是郭英。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啦？”

    马猴儿脑子努力回想着，似乎并没有给郭勇透露过自己家的地址。

    “是大夫告诉我的。马哥，我什么都知道了，大夫把你的事全都说了，是你要给我爸捐肾，也是你要给我爸掏那三十万……”

    郭英说着就要哭，马猴儿赶忙把郭英让进屋里，关上不门。

    “好……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也好，省的我将来还得解释半天，知道了好，知道了好……”

    马猴儿嘴里念叨着，自己反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马哥，你为什么要对我家人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为什么要为我们付出这么多，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郭英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十天前，这个男人还只是一个路人，而现在，他却成了自己一家人的大救星。

    马猴儿让郭英沙发入座，又给她倒了杯水，微笑着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家人的遭遇挺让人心疼自己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我没想过自己真的能救你父亲的命。既然我和你父亲能够匹配的上，那也许说明我和你价有缘分吧……”

    一个救命的肾脏，一笔三十万的救命钱，在马猴儿言语中如此的轻描淡写，好像他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一样。

    “马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沉默的郭英冷不丁回了一句。

    马猴儿十分意外，但为了避免过度反应，只得强装镇定。

    “是……是啊，你长的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啊！”

    “我说的是那种喜欢，男女之间的那种。”

    郭英又是直来直去，再次噎住马猴儿。

    马猴儿紧张地手都没地方放，左顾右盼地找着什么：“诶？我的烟放哪了，在哪儿呢……”

    郭英突然转过身，正面对马猴儿，一下子紧紧抱住马猴儿。

    “马哥，我愿意做你女朋友，我一辈子当牛做马，洗衣烧饭，也要照顾你，伺候你……”

    “郭英！郭英……别这样，先松开……”马猴儿轻轻把郭英扶好，从裤兜里翻出一盒皱巴巴的烟，颤抖着点燃一支。

    “没错，你说的对，我是喜欢你，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关注你，喜欢你了。我忍不住想去帮你一把，可我又怕自己伤害你，因为，因为我以前伤过别人，也被伤过。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不敢靠你太近……”

    “马哥，谁都会有过去，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何必还要想起。我只知道，现在的你是我的恩人，是我全家的恩人。你的事儿我还没告诉我爸我哥，如果说了，我哥都会激动的跪在你面前……”

    郭英说着，突然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马猴儿顺着也看过去，突然明白了什么。

    郭英低着头，腼腆的说道：“马哥，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能不能，我能不能不回医院了，我想留下来……”

    “不能！不可以！”

    马猴儿断然拒绝，倒是出了郭英预料之外。

    “你这是干什么，拿你自己当商品进行交换，来报答我么？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不行，你回去，你现在就回去！”

    马猴儿说着，径直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示意郭英离开。

    “我不走，马哥，你就让我留下吧，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喜欢你……”

    郭英站起身，苦苦哀求，眼眶再次泛红，声音已几度哽咽。

    马猴儿看着瘦弱的郭英，没想到她居然用这种方式赤裸裸的“报答”自己，心中是又气又怜。

    “马哥……”

    马猴儿不顾郭英的哀求，心一横，用力将郭英推出门外，咣的一声把门锁上。

    郭英在门外已经哭出声来，不停的叫喊着，拍打着。

    马猴儿怅然站在原地，听着门外的哭喊声，心就像刀剜一般疼痛难忍。

    那个瘦弱的女生，满手冻疮也要为父筹钱治病的女生，她为了报答拯救父亲的人，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她已经做的够多了！

    她本应和同龄女生一样，拥有一个甜蜜的爱情，享受青春带来的欢乐与阳光，爱美，爱笑，爱逛街，喜欢电影，喜欢旅行……

    可这个女生，她承受着男人都无法承担的沉重负担和压力，她做的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马猴儿想着，身子一软，慢慢蹲了下来，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竟也呜呜的哭出声来。

    门外，郭英喊累了，便趴在门上不停地抽泣，门里，有泪不轻弹的马猴儿也放肆的哭着，像个孩子一样。

    朝阳区某派出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翘着二郎腿正民警说话，这女子正是被田三儿一顿臭骂轰出来的那个“情人”。

    那晚，女子被田三儿骂出来，提着高跟鞋走到电梯口换上，下到一楼出了酒店，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酒店。

    回到家，女子越想越憋气。

    女子一两年前刚认识田三儿时，那会儿自己还在某酒吧当啤酒妹，给客人推销进口啤酒，靠提成生活。

    由于自己长相妖艳，衣着风sao，免不了在推销啤酒时被客人摸一把屁股，掐一下大腿什么的，但女子也都欣然接受，毕竟自己挣得就是这份儿钱！

    认识田三儿也很偶然，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当了他的众多情人中的一员。

    由于女人嘴甜，对田三儿体贴入微，深得田三儿的钟爱，那段时间里，田三儿在她身上花的钱至少有六位数还多。

    女子庆幸自己傍到了款爷，伺候的好的话，自己下半生都不用辛苦工作了，只须享受美好的人生即可。

    可谁知风云变幻，曾经嚣张跋扈的田三儿，麒麟公司老总，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前几天，女子突然接到田三儿电话，说要自己陪他一段时间，不会亏待自己。

    女子也就相信了，反正也彼此熟悉，轻车熟路，省去很多麻烦。

    原本着再从田三儿身上捞一笔谁料想，陪了田三儿快半个月，里外里却只拿了不到两万块钱，女子心中早有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还不能轻易和田三儿撕破脸皮。

    想起自己以前每晚收入上万，现在却在田三儿面前沦落的像个乞丐，区区两万就给打发了！

    “不让老娘好过，你特么也别舒服了！”女子恨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刚九点就打车去了派出所。

    “你要奖金？要什么奖金？”

    一个接待民警问女子。

    女子轻佻的回道：“当然是举报奖金了？难道我举报个通缉犯，政府没有现金奖励吗？”

    民警满脸狐疑，看着女子。

    “我们得看你举报的嫌疑犯属于网上通缉的等级，属于A级的通缉犯，如果你提供的信息真实有效，我们抓捕成功后，会向上级申请一定金额的奖励，具体金额不详。”

    女子显得有些失望，忽然转念一响，来都来了，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哎呀，什么这个那个规定的，不管了，我要举报田三儿！我知道他现在的藏身地点，你们要去的慢了，他可就跑了！”

    女子急切的说到。

    “田三儿？去年那个崩盘的麒麟公司老总？”民警反问。

    “对！就是丫挺的！你们快派人去啊，他几乎每天都不在同一个地方过夜！”女子急得恨不能自己去抓。

    民警明显对田三儿案件很熟悉，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马上打了个电话，不大功夫，来了两个便衣民警。

    “您好女士，我们是麒麟公司案件专案组的，请问，您是田三儿什么人？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举报他他？您也被他骗了很多钱么……”

    专案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女子有些不耐烦。

    “哎我说，你们怎么不抓人，还那么多问题啊，兵贵神速你们懂么！我是田三儿前女友，行了吧！赶紧去抓人……”

    “田三儿女朋友？我们调查显示，他……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啊……”

    专案组民警看着女子，有些诧异。

    女子也觉得十分尴尬，不耐烦的一甩手，“我是他女朋友之一，其中的一个！行了吧！”

    专案组成员又简单询问了两个问题，觉得女子回答的比较贴切，基本断定女子所言不虚，当即问清了田三儿的藏身酒店，回去部署抓捕工作。

    女子给接待民警留下联系方式，临走还再三嘱咐，抓到田三儿一定要联系自己，给自己申请奖金。

    出了派出所，女子长出一口恶气，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仰面吐了出去。

    “姓田的！让你小子得罪老娘，活该！监狱里过下半生去吧！”

    旧宫，怡达快餐店面，苏达和贾小涛正靠在门外抽烟，两人满脸汗水，显然刚忙活完。

    “达哥，你说天明哥这人怎么想的啊，把咱开公司的钱拿给别人用不说，连自己的肾也给了别人，我是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

    贾小涛用手巾擦着汗水问。

    “唉！别说你想不通，我还想不通呢，不过既然你天明哥认定了这事儿，而且他觉得值得，是对的，那我就得支持他，要不，什么叫朋友，什么叫兄弟呢……”苏达有些无奈。

    “我特别羡慕你和天明哥的情义，就像电影里的一样，讲义气，够兄弟……”贾小涛。

    苏达踩灭烟头，拍了一下贾小涛的脑袋瓜。

    “傻小子，都什么年代了，还古惑仔呢！？我们只是最要好的同学，朋友和兄弟，他有难处，你说我怎么不帮，对吧！”

    贾小涛若有所思，点点头，忽然又说，“达哥，万一天明哥的手术失败了怎么办啊，那他……”

    “不会的！”苏达打断贾小涛的话，“肾移植手术有风险是肯定的，但主要是被移植方，也就是那个病人，怕手术后有异体排斥的现象，从而引发术后综合征，而你天明哥是移植方，是不会有事儿的！只是……”

    “只是什么……达哥？”

    贾小涛追问着。

    苏达看着远方，惆怅的说：“只是他的后半生只有一个肾脏，干不了重活，也不能剧烈运动，等于提前老衰老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