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上尉的仁慈
凌哲返回山洞，看着洞内空空如也的场景，顿时傻眼。 小萌竟然真把背包带走了！ 希望变为失望，进一步转化为绝望…… 凌哲瘫坐在地上，支撑着他的那股动力，渐渐消散。 他觉得自己跟那只奄奄一息的母猴一样，只需要闭上眼睛，沉睡以后就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突然一束强光打在凌哲的脸上，皮靴踩在泥泞地面上的声音由远至近，凌哲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向自己靠近。 是特遣队的队长，那个人高马大的上尉！ 上尉俯下身子，扒开凌哲的眼皮，手电筒对着他的瞳孔照了半天，强光就好似尖利的银针，刺痛了凌哲的神经，让他恢复了些许神智。 “你怎么样？”上尉拍了拍凌哲的脸颊，语气冰冷，听不出他有多么关切。 凌哲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他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都没了。 “还能走吗？” “嗯……”凌哲点点头，但实际上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倒下。 “危机已经解除，那些孩子也被直升机送走了，你现在跟着特遣队一起撤离。”上尉说完，扭头便走。 凌哲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 现在支撑他的，恐怕只剩下求生的意念了。 无法救治母猴，对于他来说打击真的非常大！ 这条路凌哲已经往返好几趟，一草一木，漫山遍野的猴子尸体，都还是老样子。但母猴的生命却在一分一秒的消耗中流逝，凌哲的情绪也愈发低落。 那些忙碌着检查猴子尸体的士兵，在凌哲眼里犹如从阴间放出四处索命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一举一动都是那么轻佻，完全不把生命当一回事。 猴子的尸体被他们聚拢成堆，泼上汽油，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凌哲仿佛从那熊熊火焰之中看到了无数哀嚎的生灵，滚滚热浪烤干了凌哲的泪腺，他发现自己真的麻木了。 “队长，还要继续深入搜查吗？” “不必了，刚才接到命令，停止灭杀行动。” 凌哲怔了片刻，“灭杀”这个词在这些人的嘴里竟然毫无分量，说杀就杀说停就停…… 母猴虽然不在其中，但它也难逃死亡的命运，它的身体不必化成灰烬，可以自然风干腐烂，重新融入到大自然的怀抱，这多少算是一种安慰吧。 凌哲挪动着步子，想去母猴躲藏的地方，看它最后一眼。 “你去哪？”上尉没有回头，不过他早就察觉到凌哲的小动作。 “恶心……我去林子里吐一会。”凌哲虚弱地回应道。 “快点回来，直升机一会就到。” 离开了特遣队的视野，凌哲拨开那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看到了隐藏其中的母猴。 它还活着！？ 可是……不能及时止血包扎伤口，结果还是一样…… 凌哲轻抚着母猴脖子里揪成一团的毛发，感觉它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母猴弥留的眼神，让他内心五味杂陈，悲痛，自责，愤怒，羞愧！凌哲觉得，即使做不了别的，他也应该陪伴着母猴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这是跨越物种界限的情谊，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温存，却在凌哲身上真实上演着，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奇葩，所有这一切，都是注定要上演的剧情。 凌哲选择认认真真演好每一个桥段里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 灌木丛的响动，把凌哲从温存之中拽了回来，他连忙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原来你在这里。” 又是上尉！ 他好似一个难缠的鬼魅，让凌哲始终不敢有所松懈。这个地方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让母猴暴露。 “呃……哦，我看到那样的情景太难受了……”凌哲尽量掩饰着担心，死死盯着上尉的眼睛，希望它不要到处乱瞅。 “看来你还是个性情中人呢。”中尉面无表情，语气依旧如之前那般冷冷冰冰。 “我只不过是站在正常人的角度看待它们，我和你们不一样。”凌哲极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否则真有可能破口大骂。 上尉耸耸肩膀：“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如果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们肯定不会滥杀无辜的。” “如果我是你，宁可卷铺盖滚蛋回家，也不会去服从什么狗屁命令！” 上尉无所谓的语气让凌哲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只差一点，他就会被点燃。 “所以你才是平民百姓，所以你才没有选择当兵。” “呵……”凌哲苦笑着摇摇头。 上尉的逻辑在他看来真是荒唐可笑。 都已经成为了魔鬼，何必准备那么多的说辞？ “你在跟我隐瞒什么吗？”上尉突然蹦出的一句话，让凌哲顿时紧张起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凌哲看不出来，其实上尉躲藏在夜视镜后的那只眼睛，已经盯着他背后的灌木丛看了好久。 夜视镜的原理就是通过红外线的反射感知黑暗当中的物体，任何温度上面的差异都逃脱不了这只神奇的眼睛，母猴还活着，他的体温比周边环境高出了一大截，所以上尉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它！ 他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来，是因为他很好奇，面前这个年轻小伙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凌哲先前的怪异举动已经让上尉起了疑心。 他把特遣队支开，然后独自返回这里，就是为了把一只身受重伤的猴子藏起来？ 猴子的伤口血流不止，即使把它藏起来也不能挽救它的生命啊…… “直升机来了吗？”凌哲问道，他想转移上尉的注意力。 “还没有。” “那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静的呆一会吗？” “飞机来了你能听见的，到时候自己过来吧……”上尉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轻轻解开了作战服腰部的搭扣，一个巴掌大小的包裹掉落在地上。 凌哲当然注意到了。 等上尉的身影消失，凌哲连忙上前捡起那个小包裹，发现上面竟然印着红十字！ 凌哲欣喜不已，这包裹里药品止血带一应俱全！他疯了一般钻回灌木丛中，虽然不曾学习过包扎伤口，但他还是有模有样的对母猴进行救治。 没想到最终是他眼中的魔鬼给了这只母猴生的希望！ 包扎到最后一处伤口时，凌哲的动作变得迟滞，他此时才从惊喜中清醒过来。 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掉了东西会浑然不觉！？而且这么巧，偏偏掉了医药包！ 难道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企图！？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凌哲的那一番话让他良心发现了吗？ 凌哲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母猴这下有救了。 他从上尉遗留的医药包中掏出两支葡萄糖注射针剂，凭着记忆中护士给病人打针的画面，把针头扎进了母猴的皮rou当中。 整个救治过程，母猴都表现得非常温顺，安安静静地看着凌哲的每一个动作，或许它也知道，自己能够存活下来了。 天空中传来轰鸣声，直升机已经到达，凌哲必须要回去和特遣队会合。 “我要走了……” “咕~”母猴终于发出了声音，这让凌哲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正欲起身离开，扔在地上空空如也的医药包又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凌哲突然很想试探一下，上尉是有心还是无意。 特遣队员陆续顺着绳索回到悬停在空中的直升机上，凌哲总算露面了。 “你来得刚好。”上尉扭头望了一眼凌哲，语气依旧冰冷。 “长官，你刚才掉东西了。”凌哲把空无一物的医药包递到上尉面前。 “谢谢。”上尉捏着干瘪的医药包，把它重新挂在腰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