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杨洁
紧挨着的两张空座椅，被安排在了毫不起眼的末席，舒雨很自然地挽起凌哲，两人目不斜视，气定神闲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上次苏恒设宴感谢凌哲救了自己的宝贝闺女，排场亦是非常隆重，而这次则是为了庆祝自己的妻子重获新生，可谓意义非凡，所以凌哲早就料到这里会是满座宾朋的场面。 到场的客人有凌哲认识的，当然也有他从来没见过的，但不论是谁，都没有引起凌哲的重点关注，他刚一进包房的门，目光就落在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身上。 杨洁……小萌的mama，苏恒的妻子。 凌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不过之前她都是躺在枫华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被维生仪器环绕。现在，她完全康复了，CⅢ惊人的效果将一个濒临死亡边缘的孱弱生命拉了回来，这样的奇迹在眼前这个圈子里貌似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坐在杨洁身边的是她的丈夫和女儿，她坐主宾的位置无可厚非，也只有她能让苏恒把这个位置让出来。她注视着凌哲和舒雨进门落座，脸上波澜不惊，就像是忘记了人类应有的一切表情。 凌哲没有从杨洁的身上看出丝毫雍容华丽的贵妇人气质，因为出院没多久，她看上去气色欠佳，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刻意用妆容去掩盖这些。脖颈上的一串珍珠项链熠熠生辉，为她增色不少。 不像一般的金银坠饰，珍珠项链可是十分挑人的，戴的不合适只会显得土气，杨洁便是少有的那种能和珍珠项链相互点缀的人。仅此一点，凌哲就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敬畏。 现在怎么样不知道，曾经的她肯定不会只是一个简单平庸的女人。 跟凌哲一样，舒雨也一直盯着杨洁看，她的心思比起凌哲就要复杂许多了。杨洁对于她来说像是一道梦魇。 曾想借梁硕之手杀死她，如今却和她坐在同一张饭桌之上，感觉很是荒唐，但舒雨好似早就做好了准备。 没有局促与慌乱，舒雨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她的心理素质是一流的。 宴席开始了，丰盛的菜品逐一摆在面前，但是餐桌上的所有人都显得非常拘谨，仿佛有股无形的绳索将众人绑缚在座椅靠背上。 “大家别客气，都是一家人，吃吧吃吧。”苏恒提醒道，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妻子，原来她一直没有动筷子，所以大家才不敢轻举妄动。 “杨洁？别愣着，吃饭吧。”苏恒伸手搭住杨洁的肩膀，夫妻之间有这样的举动按说很正常，但苏恒的举止言谈中却透露出生涩。 杨洁怔了一下，仿佛刚从迷离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她看看苏恒，又看看眼前的宴席，眼神中尽是迷茫。 “妈，吃饭了。”小萌握住杨洁的手，帮她抓起筷子，母女的角色完全倒置了。 杨洁握紧筷子，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夹起面前盘子里的一块松露点心，递进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在座所有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包括苏恒父女在内。 杨洁一直默默地吃着饭菜，不紧不慢，她的目光永远都在直视前方，不论身边有什么动静，都不会令她侧目。而在餐桌对面坐着的，正是凌哲和舒雨。 凌哲握住汤匙，搅拌着自己的那碗海参汤，他很奇怪，苏恒的老婆为什么一直看向这里，不是瞪也不是盯，就是最平常的看，凌哲感觉即便自己视线的焦点落到她的眼珠子上，彼此也不会产生任何交流，就像对方不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一样，那种感觉很是奇异和微妙。 就在凌哲思索的时候，邻座一个人伸手捣了他一下，小声说道：“吃你的，别盯着她看，太没礼貌了。” 凌哲歪头一瞧，坐在自己另一边的竟然是老冤家丁骏。 “气氛不太对啊……”听从了丁骏的劝告，凌哲低下头，和他对上了话。 “不知道，从一开始就很沉闷，夫人一直不说话。” “为什么？她不是完全康复了吗？” 丁骏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饭菜已经上齐，但包房内的气氛却接近冰点，苏恒终于坐不住了，他扫视一圈，见大家都闷声低头，便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我说两句。” “哗”的一声，凡是下属或事业上的朋友伙伴，统统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端着酒杯等待苏恒讲话。 “今天非常高兴，家内遭此一劫，但她挺了过来，我们全家都挺了过来……” 凌哲发现舒雨仍抱着膀子稳如泰山地坐着，连忙拱了她一下：“站起来。” 舒雨轻哼一声，站起身时弄出不小的响动。 苏恒皱皱眉头，但没有停止讲话：“我苏某人生意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君子坦荡荡，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什么人……”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舒雨就迫不及待地将酒杯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次连凌哲都皱起了眉头，他还以为舒雨早就把所有怨念都抛开了呢。 舒雨不礼貌的表现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毕竟她只是坐在最末席的一个小角色。 “这第一杯酒，敬我最爱的妻子杨洁，愿她从此再无病痛灾祸，平平安安。” “敬夫人！” “第二杯酒，敬我最爱的女儿萌萌。”苏恒说着，转身看向自己的女儿。 小萌受宠若惊，她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连忙站起身面向老爸：“那个……我今天能喝酒吗？” 苏恒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今天是特例哦。” 服务员连忙给小萌斟了一杯红酒。凌哲望着小萌，甚是想笑，这个丫头太能装了，上回喝个烂醉…… 也正是那次宿醉，使得自己和小萌的关系差点搞崩，想到这里凌哲赶紧转移了思绪。 “乖女儿，mama已经醒了，咱们又是完整的三口之家了，爸爸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你们身上。希望你原谅过去这段时间爸爸对你照顾不周。” “早就原谅你了，是你让mama又活过来的，我爱你爸爸！”小萌咕咚两口喝完酒，离开座位和苏恒拥抱在一起。对于这个小丫头来说，没有什么是比mama的“重生”更能令她开心的事情了，也只有她感觉不出宴席上其他那些微妙的讯号。 “敬苏小姐！”站立的宾客们纷纷喝下这杯谁也没想到的敬酒。 在大家看来，第一杯敬夫人尚能理解，但紧接着敬他自己女儿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再怎么说也不能把最大的功臣晾在一边不提吧？ “第三杯酒，敬我们伟大的吉睿吉教授！” “嗯？”凌哲看到苏恒身边那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男人站起来，突然愣了一下，“吉睿？” “呵，吓一跳吧？”丁骏说，“我一进门也没认出来，这家伙平时不修边幅，今天竟然戴了假发。” 凌哲怔怔地点了点头，只顾打量吉睿的新造型，至于苏恒跟吉睿之间的那些客套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苏恒敬完这三杯酒，气氛回暖不少，大家总算开始大胆攀谈起来。凌哲跟苏恒和小萌有过几次眼神接触，但是没有开展任何交流，首先是座位离得太远了，其次是身旁舒雨的情绪凌哲不得不照顾。 大家都是由衷地感到开心，连凌哲都找不出一个不开心的理由，而唯独舒雨是这一桌人当中最显落寞的那一个。 “别这样，你不是说过会给苏恒面子吗？”凌哲凑到属于耳边低语道。 “我来了，跟你装成情侣，这还不够给面子？” 凌哲无话可说。 一直默默吃饭的杨洁放下筷子，轻微的响动竟使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苏恒也停止了和吉睿的交谈，转身看着妻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你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我们家？”杨洁说话显得底气不足，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 几秒钟之后凌哲才反应过来，杨洁是在跟自己说话。 “呃……对。” “搬出去吧，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