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月亮山（下）
“它已经成为了传说，不是吗？”滕煜道。 “先人给我们留下了传说，但我们也可以为后人留下传奇。”叶倾城目光炯炯，继续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帮助你。” “多谢叶城主的好意。”滕煜心中微禀，婉言拒绝道。 “如果那是你父亲希望的呢？”叶倾城深深的看了滕煜一眼，道，“楼兰滕氏虽然已经销声匿迹百余年，但楼兰谷外谷弟子的势力在九州上依然根深蒂固，只要你愿意站出来，他们必定会奉你为主再现昔日的辉煌！” 滕煜沉默下来，出神的看着山中的夜色，心中有些迷茫。他在万里荒原上生活了二十五年，未来就像是蔚蓝的天空和远方的地平线，总是很遥远，当叶倾城突然提及他才发现竟然如此之近，仿佛迫在眉睫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刺骨的冰冷惊醒了滕煜，夜风呼啸，越来越大，月亮上方的漫天乌云开始向西北方涌动，而皎洁的月亮表面也开始出现一圈圈涟漪。 月亮上方的乌云？滕煜忍不住惊疑一声，这才发现夜空中的月亮竟然悬在乌云之下！ “它不是月亮？” “是的，它是由灵气形成的液体，因为它这个世界才得以存在。”叶倾城道。从这个“月亮”上滴落的几滴液体就可以让一个普通人成为神级高手甚至可以成为神之境强者，若是能把它带走，那该会如何？可惜的是他没有这样的实力，只能眼睁睁的仰望着它，无可奈何。 “当年姬落仙为了防止他创造的生命拥有可以取代他的力量而把这个世界所有的灵气都聚到一点形成了这里的‘月亮’，你看到的‘月亮’上方的乌云其实是灵气过度浓郁形成的阴影。” “竟然是这样。”滕煜倒吸一口凉气。 “想看一看姬落仙创造出的生命的模样和他们的生活方式吗？”叶倾城神秘道。 “现在能看到他们？”滕煜好奇心大起，问道。 “虽然看不到他们，但山下有他们的遗迹保留了下来。”叶倾城道，“随我来。” 悬崖下是一个狭长的山谷，高耸连绵的山峦让山谷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幽深，山谷中没有树只有藤蔓，这些藤蔓从它们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起就没有见过太阳，它们是阴性藤蔓，只能在暗黑的角落生长，但它们丝毫不逊色阳光下的植物，一些藤蔓比人的腰还要粗，相互虬结拔天而起，形成一棵棵“参天大树”，放眼望去极为壮观。 “小婧？”滕煜惊呼一声，一个极为巨大的藤蔓下坐着一个柔弱的女子，正是李小婧。 “滕大哥的伤势好了吗？” “已经好了。”滕煜见李小婧脸上依稀带着泪痕，在她身后又是一座新坟，一下子明白过来，心中歉疚，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现，李毅就不会死。 “李毅兄放心，我一定会带小婧离开这个世界！”滕煜走到坟前恭敬的拜了一拜，说道。 “你想带她离开这个世界？”叶倾城意外道。 “难道她不能离开吗？”滕煜这才想到小婧身体之中也有姬落仙的灵魂，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当然可以离开，但只要姬落仙一死，所有依附于他而存在的事物都将不复存在。”叶倾城道，滕煜闻言脸色一白，他知道叶倾城的意思。 “只要还没有到最后，总会有希望的。”滕煜不愿意放弃，道。 叶倾城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向山谷深处走去。 “我们一起过去。”滕煜道。 “滕大哥你先去吧，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李小婧道。 “好的，那你小心。” 滕煜随叶倾城在巨大的藤蔓群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巨大山谷，山谷正中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百丈高的黑山，山上黑石裸露，寸草不生，乍然之间看到，滕煜几乎要惊呼出来，赫然就是他在梦中看到的那座黑色巨山！ “你来看这些石壁。”叶倾城道。滕煜走近石壁方才注意到石壁上刻着许多图案，图案大多是圆形、方形、角形以及其他一些古怪的形状，杂乱无章。 “这些是姬落仙创造的生命刻上去的吗？”滕煜问道。 “是的，圆是天，方是地，角是山，竖是他们代表自己的意思。”叶倾城指着图案解释道，“这些图案讲的是他们当时是如何生活的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 滕煜仔细的打量着石壁，有些地方看不太明白，因为经常会有两个圆甚至三个圆刻在一起，还有两个方三个方叠在一起，如果是角或是竖滕煜还能明白，但两个圆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当时的世界有两个天？” “可以这样理解，现在也有两个天，一个是白色的天，一个是黑色的天，地也是如此。”叶倾城指了指黑色的夜空，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滕煜恍然大悟，沿着壁画往下看去，越往后图案的形象越具体，开始出现类似于人形象的轮廓，之所以类似是因为这些人的形象很扭曲，有的飘在空中，有的沉在水底。从其中一幅图中能明显的看出来，图中有山，不是抽象的角形，有山的轮廓和特征，山下是一个很大的湖，湖中有几个图案，一些类似于鱼的轮廓，但不能肯定是鱼，另一些图案形状很像一个躺着的人半仰着身子，而在天上的三个图案尽管是弓形有些扭曲，但人形的轮廓极为明显。 “姬落仙的精神极为强大，他可以把自己的精神自我分裂形成无数个独立的精神体，这些独立的精神体就是这个世界最初的生命，他们类似于我们所说的灵魂或者灵体，但又不太一样，他们虽然没有自我的意识，但却有思考的能力，所以在经过了最初的混沌之后，他们借助于这个世界形成了最原始的拥有简单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叶倾城道。 “如果他们是姬落仙精神分裂后的独立精神体，那他们和姬落仙有区别吗，他们又怎么会形成不同于姬落仙的自我意识？”滕煜无法理解，问道。 “为什么不能？在未出世之前，我们和我们的母亲同为一体，在出世之后，我们将独立存在并拥有不同于我们母亲的自我意识，不过不论这样的自我意识差异有多大，灵魂永远是相同的。我们人类一代一代繁衍生息，传承之所以能成为传承，就是因为我们和我们祖先是同一个灵魂。”叶倾城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生了男孩岂非是断了传承？”滕煜不可思议道。 “在我们人类初生的时代，女人掌管着至高的权利，她们肩负着一个氏族的传承，在九州上一代一代繁衍，但是人越来越多，灵魂的传承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当灵魂不能成为你和我的区别，血脉传承从此取代了灵魂传承，并因此形成了当时九州上最大的九个部落，这也是九姓的由来。” 滕煜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理解，便压住疑惑沿着石壁继续往下看，扭曲的人形图案一度变的很奇怪，有人首蛇身、人首虎身的图案，也有虎头人身、蛇头人身的图案等等，过了一段之后，这些类人形图案逐渐消失，到了最后，石壁上几乎已经找不到类人形的图案，而是完整的人形轮廓，偶尔出现的类人型图案往往是和火焰、祭祀等场景出现在一起，要么被赋予成神灵的代表，要么被视为恶魔的化身。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所以不是猫也不是狗，因为我们的灵魂会塑造我们的身体。他们身体中的灵魂就是姬落仙的灵魂，所以无论他们曾经如何奇形怪状过，但经过一代一代的繁衍，最后还是会演变成他们身体中的灵魂的模样。” 滕煜看向最后一块石壁，石壁上刻着许多人，有很多人双手放在胸前平躺在祭台上，还有很多人把祭台围成一圈，双手交叉贴着双肩跪坐，他们的目光全部停留在祭台上的躺着的人身上，表情忧伤，似乎是一种死亡仪式。 “如果他们可以一代一代繁衍，为何他们会在一千年前全部死亡？”滕煜问道，姬落仙就在落神山上，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创造出的生命死亡而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们继续繁衍下去姬落仙才能继续“永生”，必然是发生了什么灾难，连姬落仙也束手无策的灾难，可是这个世界是由他创造的，又会发生什么连他也无法控制的灾难呢！ “也许只有姬落仙才知道吧。”叶倾城道，“随我来。” 滕煜随着叶倾城爬到半山腰，这才发现在半山腰上竟然有一个巨大的石洞，因为整座山都是通体的黑色，所以在山下根本看不到这个山洞的存在。叶倾城祭起一枚蓝珠，把石洞照的通亮，石洞并不深，只有三四丈左右，在石洞最深处有一个齐人高的人形阴影轮廓，因为也是黑色，所以无法分辨，待滕煜走进才发现竟是一个人形石像，依稀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这是龙城山后山山洞中的那个石像？”滕煜惊讶道。 “只是长的相似。”叶倾城从石像上剥下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衣，道，“这件噬魂甲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噬魂甲？”滕煜问道，“你自己不用吗？” “噬魂甲是姬落仙的法宝，虽然已经灵气尽失，但能够束缚穿戴者的灵魂，可以保护你不受他人灵魂的侵入，在未到神之境之前，它比那些神器有用多了。”叶倾城笑道，“我如果带着它就离不开这个世界，与其放在这里不如拿来当做礼物送给你。” “多谢。”滕煜接过噬魂甲，问道，“你打算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石像和龙城山后山山洞中的石像相互影响，我可以通过它离开。”叶倾城取出金符仔细贴在石像上，直到石像上不留一丝缝隙方才停下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你想把她带出这个世界，就尽快去落神山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保重。”滕煜道。 “后会有期。”叶倾城打出数道法诀印入石像中，只听一声嗡鸣，贴满了石像的金符照亮了石洞，叶倾城仿佛变成了阴影倒映进石像之中消失不见，失去了灵气的金符瞬间变白，洋洋洒洒漫天飘落，许久，石室中重新恢复了黑暗。 “滕大哥？”石洞外传来李小婧的声音。 “小婧，我带你去落神山见我师伯。”滕煜走出石洞，道。 “多谢滕大哥，我已经决定在这里永远陪着李毅大哥啦。”李小婧道。 “如果你还活着，他就能天天活在你心里，可如果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他了！”滕煜劝道，李小婧一下子沉默下来，望着东方的天空痴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