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炮少尉
漆黑的内侧城墙上,一个又一个黑影从城楼上垂落,像是绑着绳子的沙袋,被吊在半空中。 只有下面的人才能看清,那是一具具尸体被用绳子勒住脖子吊在城墙上,绳子另一头拴在女墙上。那些尸体被扒掉了盔甲,只剩下里面穿的内衬软襟,上面绣有象征着布鲁斯家族的蔷薇花。 这是对布鲁斯家族的宣战。 在众议院中庭内,议员们围坐在长圆桌前,不断分析着战局。 “他们把我们人全部吊死在城门上,无一幸存。”布鲁斯家族的侍者把这一消息传来。 整个中庭没有人说话。第一次的刺杀虽然初见成果,以十几人刺伤军部五十余人。可是第二次,不但把布鲁斯家族暴露出来,而且其他家族的势力遭到了更严重的监视。军部已经将众议院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再也不能轻易地从外面获得最新的消息。 “根据之前得到的信息,三万叛军的骑兵已经到了城门下,他们在等待开城门。”塞尔特打破沉默,把另一份资料放在桌子上,“据军部资料,这支部队只有两千骑兵,就算军部强行打开城门,这两千人也不足为惧。但是半小时之后到达的两万多名步兵,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进城门的,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布鲁斯指着城门,“塞尔特议员是从军部退役下来的,他的话想必不用怀疑吧。所以,我们最多还有半小时,在半小时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接手城门!” “可是我们怎么接管城门,现在连命令都很难传出去。” “家族势力都被控制住了,就是再给我们一个小时,也根本不可能夺下城门,想半小时夺下城门简直是天方夜谭。” …… 布鲁斯和塞尔特遭到了众人的反驳,在他们眼中夺下城门简直就是从狮子嘴里夺下食物。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这群老头子还冥顽不化。有人决定要重新洗牌,这里在座的所有人都会被送上断头台,家族的玉器和金币会被全部抢走,他们那些皮肤白嫩的孙女会被按到床上,然后被满身泥垢的士兵糟蹋至死。 双手握得发紫,指甲刺进掌心,带来刺骨的阵痛,他想不到这群老头子到这时候还畏畏缩缩的,难不成还想着去和军部谈和? “如果夺不下城门,那就把城门买下来。”刚才反驳他的议员把家族中的家徽放在桌子上,“我们这些老头子可不擅长打仗,可是我们有的是钱,我想在座诸位的资产加起来,可以买下半个国家了吧。” 布鲁斯接过家徽,家徽代表着一个家族的荣誉,那名议员是把全部身家都压上来了。 “我可不想看着那群混蛋闯进我的家门,连门口都别想经过!”老议员拍着桌子说道。 “丫的,既然撕破脸了,就撕到底,弄死他们!”另一名议员把家徽砸到桌子上,白胡子吹起。 一名眼睛通红的老议员把桌子砸地哐哐作响,粗着嗓门吼道:“别让他们一个人进城,我可不想那群猪狗骑在我孙女的身上!” 整个大厅被愤怒点燃了,生死不再是这场战争的唯一主题,荣辱和尊严让他们如此决绝。 布鲁斯把所有人的家徽放在面前,如同临阵的将军,一字一顿道:“如果城门值一个金币,咱们就用两个金币买下来,如果值两个金币,咱们就花四个金币,如果他们不卖,用钱把他们砸死!” 布鲁斯说完这句话十分钟后,城门上再次爆发第三次混乱,这次混乱是由十六个家族一同发起的。大量叛逆士兵的出现让整个城门守卫变得脆弱无比。不断有尸体从城门上坠下,虽然军部及时支援解决了这次混乱,但军心已经散成了一盘沙,而城外的两千骑兵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城门内。城门守卫开始怀疑这次任务的真正目的,他们被两方势力夹在中间,两头受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援军在哪里。 第三次混乱结束后的第三分钟,第四次暴乱再次出现。 火炮扶着城墙上想要骂娘,从军部支援来的军医已经帮他取出的短刺,少量的麻药让疼痛减缓了不少。腿上疼痛减弱了,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抓狂。不断有人抓起弯刀砍向身边的人,他们曾经是生死相依的队友,可是现在突然反目成仇。 那名骄狂的少年士兵倒是帮了他不少忙,每次都能用那柄双刃巨斧快速解决那些叛逆者。这时候,那名少年士兵单手揪着一名士兵走过来,他看到被揪起的士兵几近双脚离地,像只小鸡子被揪在少年手中。 他记得那名士兵,是他的手下,名字叫保罗,但是别人喜欢叫他小矮子,性格比较内向。被人喊小矮子从来没反抗过,每次憋红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那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了一刀,不过比较幸运,没砍中要害,活了下来。他还有一个meimei,长得很可爱,那年一块回帝都探亲的时候,他记得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梳着小辫子,在保罗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少尉,我刚问出来,他们虽然出身贫民,但已经被贵族们收买了,只要杀一个人,就给三千金币。”
少年松手,保罗瘫在地上,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并没有太挣扎。 火炮没有看瘫在地面的保罗,而是望向城外逐渐逼近的三万大军,月光下,他瘦小的肩背显得更加佝偻,“三千金币啊,当一辈子军人也拿不到这么多钱,要是我也会动心吧。那些贵族们应该会把这些钱交给你的家人,这些钱足够让你meimei作嫁妆,她会嫁给一个好人家的。” 火炮转过身,背着那名少年,无力地说道:“放他走吧,那些贵族想用钱把城门买下来,如果三千金币不够,那就四千金币,五千金币……总会有人动心的,我们难道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那名少年并没有理会火炮,而是提起瘦弱的保罗,面无表情地把他扔向城门下。 “作为一个军人,违反军纪者只有一个结果,死!” 火炮看着地面保罗的尸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个城门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坚守到最后的。”少年提起双刃板斧继续巡视城墙,“我的名字叫德莱厄斯,请记住这个名字,或许有一天你会听到,那时候,我会成为诺克萨斯的骄傲。” 火炮玩味着这个名字,“德莱厄斯,真是个有意思的少年……” 突然,他感觉嗓子涌上来一股铁锈味。一根弩箭贯穿了他喉咙,低头时,还能看清箭尾羽毛的纹理,黑色的铜质箭身上镌刻着细细的纹路,那是一朵黑色玫瑰。 他用力喘着气,但血浆已经灌进气管中,剧烈的咳嗽让他感到痉挛。双手用力抓住城墙,可是眼前仿佛看到一堆篝火在他面前燃烧着。 听老人说,快死的时候,你会看到燃烧的篝火,上面烤着细嫩的鹿rou,酒囊中有浓香的烈酒,饮一口能暖到心底,旁边还有穿着纱裙的少女在跳舞,凹凸分明的身材在纱裙里面若隐若现…… 篝火旁边围坐着曾经上过战场的兄弟们,小个子保罗在涨红着脸唱歌,像头蛮牛的泰伦在大口饮酒……他想要跑过去,一起坐下喝一杯,尝尝那种略带甜味的鹿rou入口即化的感觉,鹿rou配酒再好不过了。 “这就是天堂吗?” 火炮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长出了翅膀,整个身体都浮在空中,他用力想要抓住那些人,可是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所有景象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一颗石子,产生了波动。 德莱厄斯看着火炮少尉捂着被射穿的喉咙从城墙上翻下去,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栽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