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雷肖的身份
奇维罗在大街上与追兵周旋,到处都是追击他的人,他四下奔逃,在短时间内摆脱了他们,但不出几分钟,追兵便会立刻追上。这时,他们来到了一座占地广阔的球形建筑前,这正是闻名的巴诺克斯书库,也正是奇维罗想来的地方。慌乱之中,他带着雷肖与莫鲁兹一同奔了进去。 书库的入口是一道褐色扇形门。进入书库,如同进入了另外一个天地,因天色渐黑,书库内又不允许点起明火,整个书库都昏昏暗暗。在排排紧密相连的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高大书架前方有一席空地,摞起的一堆书山摆放在那里,一个光头小男孩坐在顶端从中挑选着书类。看到奇维罗,他立刻站起,以那稚嫩的声音道:“天色已晚,我们要闭库了,请您明天再来吧。” “嘘,”奇维罗做了一个手势低声道,“小前辈莫要做声,后面有几个坏人在追赶我们。”话罢,他拉着雷肖与莫鲁兹向书库内匆匆跑去。 奇维罗刚刚潜藏起来,三个士兵就紧跟着追了进来。 “喂!小孩,”他们高声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大胡子领着一个小孩和一个长得稀奇古怪的东西走进来。” 男孩摇了摇头,“客人,已经很晚了,如果想要找书的话,明天再来吧。” “难道那家伙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冥洛军团的人并没有将男孩的话放在耳里,他们一头冲了进去。 “书库乃是心灵的圣地,之中拥有至高的信仰,岂是你等莽夫能够闯得!”这时,一个老头从那幽深幽深的书架内部缓步走出,挡在了众士兵之前。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大衣,中等身材,头顶部的头发已经完全脱落,只留下四周的几撮半黑半白地集中分布,他长着一束不长的山羊胡子。脸上满是横纹,眼中散发出凶狠的目光。 士兵见了,连忙退后数步,相互议论道:“听说这个书库的主人曾是被关押在地境神狱中的囚犯。曾杀了无数人,最后被罗埃大帝赦罪才来在这里的。” “啊,老主人,我想我们是误会了,我们在奉王的命令。找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我想你也一定知道了,这个人不仅斩断了飒神雕像还带领魔军攻打国都,他杀了很多很多人,罪行罄竹难书,如果他在你们这里,将会给你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您若是看到他,还请告予我们。”几个士兵彬彬有礼地说。 “你们赶快走!”那老人对他们的话非但置之不理,反而大喝道:“我再也不想看见任何身上带有铁器的狂徒!” 几个士兵思想片刻。相视一眼,阔步离开。当他们走出大门之际,才后悔道:“若是奇维罗真的在那里,我们没有抓捕他,被王知道了,一定死得很惨。” 于是回过头,准备再次进入书库,但此时,那书库的大门早已被关闭了。 “唉,算了。算了,”一个士兵说:“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认真,这种事我们谁也不说,没有人会知道。那老头,看他的眼神我都觉得可怕。” 见兵士离开,奇维罗和莫鲁兹等人从书架深处走出。 “西戈老前辈,你可还认识在下?”奇维罗上前道。 “当然,”那老者点了点头,淡然地说。“你是奇维罗将军,你能到来这里,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你总有一天都会回来,这是命。”他走到书架前把两本倒下的书摆放好淡声笑道,仿佛知道了一切般安然。 之后,他挪动着步伐消失在幽深幽深的书架尽头,吱的一声,是有一扇门被他打开了,他从中端出一大盆黑色馒头,拿出一大壶茶水和几个杯子放入盆中,关上门,慢慢走出,笑道:“莫要笑话,这个地方只有这种吃的了,你们一定饿坏了,想吃就尽管吃吧,这里别的没有,这种东西可是食之不尽。”西戈虽是笑着说的,但在他的笑容中却看不到一点儿温暖,甚至让人感到冰冷,特别是他的眼神,有一种特殊的古怪感觉。 “多谢了,”奇维罗抓起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后,不禁一声叹息,“西戈老前辈,您通晓幽戈之力,您的博学与见识在整个西尔飒斯都难以寻得,我不仅是来这里躲避追兵的,还想问你我的未婚妻夏洛茜是否还活着,我想您一定知道。” “对,我知道。”西戈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奇维罗,“那姑娘还活着,只是这本书的故事写得很好,书中编造了你们为什么都没有回来,它把你们的结局描述为牺牲在魔域,我不想破坏书中的凄美悲剧,也不想把我知道的告诉给众人。” 奇维罗嘴角浮出微笑,他瞥了瞥那本书,那正是他在自己的庙内那老头递给他的书。 “那么,您能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么?”奇维罗紧接着问。 “纵使我是个永生之人,但这会让我越来越老,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懂得这世间的奥秘。”话罢,他坐在地上双眼紧闭,不一会儿,他的周身各处散发出白色的烟雾,同时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莫鲁兹坐在黑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西戈,他一口将块大的馒头吞下,揉了揉嗓子说:“这种类似的寻踪术主人也会,并且熟得很,主人才不会像他一样累成这样呢,主人比他强大得多,对,没错,主人无法超越。” 片刻后,却见团团青色火焰从西戈老头的周身散发而出,那火焰集结到一起,腾上半空,一股寒冷之气凝聚而来,周围的书被从那火焰发出的冷风一页页掀起,昏暗的书宫被燃成青色。西戈老头起身,待他用手轻抚火焰后,火焰中竟现出一幅夏洛茜此刻所在地的静态图画。 几人靠上前,画面略有残缺,但可以清晰看出那是一个内部燃着火把的昏暗宫殿,宫殿墙壁上雕刻着魔域十二大魔兽,那是一座魔殿。宫殿的下方左右两面各站着十几个端着盛有鲜果粗糙石盘的侍女。 奇维罗凝视着这画面,他一眼就认出哪个是夏洛茜,夏洛茜挽着头发。脖颈上挂着那嵌玉的水晶项链,还跟以前一样,那样美丽,那样朴实。 “洛茜!”他喊了一声。可这时火焰却突然熄灭,西戈老头满身是汗,喘了一口粗气道:“很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只能维持这样一段时间了,你要知道。世上没有几人能够使用这种招数。” “万分感谢。”奇维罗挺起精神,“只是不知洛茜现在所在的那个地方是哪里,仿若至极幽暗之地,可望不可及。” “是魔域。”西戈回答,就在这瞬间,他只是偶然瞄了雷肖一眼,便瞧见了他肩膀上裸露的半个西字。 “这男孩是你什么人?!”西戈一改语气,神态中显露出震惊,他指着奇维罗瞪直了双眼。 “我是他的儿子,老先生。”雷肖回答。 奇维罗望着西戈。又看了看雷肖。 “老前辈,我知道你是一个伟大的幽戈与灵士,能够预测出一切你所见过之人的处境,您能够不惜寿命施展神力告诉我洛茜还活着的消息,这令我很感谢,可是……”他淡笑,之后把目光停留在莫鲁兹的身上。 莫鲁兹双手拿着馒头,他被盯得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奥,莫鲁兹什么都不知道,莫鲁兹什么都不会说的,不知道。嗯,是的,不知道。” “那么,”西戈直勾勾地盯着奇维罗,“跟我来吧,我想你需要了解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对你对我都非常有益。”他背过身,“而且,这事情从没有在我的预料之中,它超出了我对自然的领悟。” 西戈带着奇维罗向书架深处走去,莫鲁兹和雷肖想要跟从,却听西戈严厉地喝道:“不!我说的只有奇维罗,你们两个小辈待在这里等待我们便是。” 西戈将奇维罗带到书架最深处,这里异常昏暗,西戈在手中燃起一团蓝色火焰放在书架旁用以照明,奇维罗注视着那蓝火出了神。 “放心吧,这是天国浮提冥罗戈的夜火,它是冰冷的,没有温度,所以不会燃了书本。”西戈老头解释。 “雷肖是什么人?”奇维罗问,“说实话,他并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我从魔域赫兰斯之角的影幕大山里捡回来,这一定瞒不了你,我刚见他那时他还是个婴儿,他躺在一个七八米深的雪坑中,他的身体发出的耀眼电光将附近一片天地都照亮,他似乎拥有不可思议的自然力量,你看他现在这样的高度,但他也只是有两岁而已,按照正常来说,他还是个婴儿。” “那么,你捡回来一个巨大的祸害。”西戈紧盯着奇维罗,双目严厉,“这孩子长大以后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他也许会毁灭一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世界,你收留了他,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被世人唾骂的千古罪人。” “前辈说什么?”奇维罗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他是那样的善良,他不曾有一丝恶念啊!” “你肯定知道西斯兰格修吧?”西戈语气淡了下来。 “当然,西斯兰格修人尽皆知啊。”奇维罗答道,“白军统帅,天国的创建者,屠杀古那西亚数十万无辜民众,摧毁有着万城之城称谓的云上城,还在羽魔大战胜利后人类本应享受和平时再度向世界宣战,使人民陷入战争的深渊,现在已被公认为世界最大的罪恶。” “这就对了,”老西戈挨近奇维罗,话音再次转为严肃,“你难道没有看见那孩子的肩膀上刻着一个西字么?据我所知,西斯兰格修生前所持的精灵长剑苍穹境魄之灵刃拥有无穷的诅咒之力,它所创建的诅咒,无人能够破解。” 西戈讲述道:“古历史的精灵时代到来初期,距今万年之时,在精灵山帕加瓦罗北部的暮流北泽精灵森林的精灵古城樊都中,住着一位名叫阿洛法的大精灵,阿洛法是樊都之主暮达歌的次子,他不仅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强大灵力,而且是一个少见的精灵美男,他的优雅如拂过山中的和煦山风,他的美丽如淌过山中的星光暮水,他的仪表让灿烂的精灵花朵都低头羞愧。让自然一切都羡慕不已,整个帕加瓦罗山中,就算是其堂兄现在的精灵至高王爱德米亚也未能与之媲美。阿洛法一切行为举止都不失大方得体,只有一点儿令人厌恶。那就是他一向将自己的美貌看得重于生命,他每日都在镜子前镜照自己百次不少,哪怕是自己脸色稍稍黯淡,他都会患得患失陷入忧伤。”
“但他的惊世美貌真如上天恩赐。”西戈继续讲述,“生活在森林中的精灵女子没有一个不被他的美貌和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所吸引。他无疑是所有貌美精灵女子中的梦中情人。而因为这样,他理所当然地遭受到了所有精灵男子的嫉妒,就连他的亲哥哥——路易斯也不例外。路易斯对他的嫉妒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并且这种嫉妒随着他看见他所喜欢的女子——碧菲璐在阿洛法的怀抱之中倾尽真心、热情而吻之后,可谓与日俱增。甚至在那样的一时三刻,路易斯曾起了这样的歹念:那就是要亲手杀了弟弟阿洛法。” “嫉妒逐渐演化为仇恨,终于有一日,他再也无法忍受阿洛法在他眼前放肆无阻,趁着父王不在,他在樊都城中暗中盗来这把被封存已久的苍穹境魄之灵刃。并用它施展精灵禁法。” “这种禁法作用于阿洛法的心神,强大的诅咒之力使得阿洛法精神涣散,他一旦照见自己的面貌便会看见恐怖的魔鬼,而实际上阿洛法还是一样的美貌。但阿洛法一向将美貌看得很重,第一次从镜中看见自己的狰狞样态,他悲伤不能自已,在寝宫之中疯狂地打杂大闹。人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以为他中了魔,爱他的女子们曾轻柔地告诉他:‘你一样美丽如初。’但他什么也不会相信,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中蜷缩着不再出来。” “一直这样下去。他逐渐变得狂躁易怒,几乎见到能够照见自己的东西就会破坏,完全像个疯子。但这只是个开端,灵刃的诅咒之力是无穷无尽的。” “有一日。”西戈老头接着说,“阿洛法将所有镜子全部摔碎,他躺在镜子的碎片上,痛不欲生。当他站起身,拾起一片碎镜,在那之中。他竟看见自己原本美丽的面貌,他欣喜不已。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暗中窥视着阿洛法施展禁术的路易斯来到他身边。他对阿洛法说:‘看啊,我美丽的弟弟阿洛法,破碎中存在着美丽,任何东西一旦完整就会诞生丑恶。’” “路易斯的话其实是个陷阱,那是精灵禁法的引语,一旦阿洛法赞同了他的说法,禁法就会发挥完整的力量。而阿洛法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话,就简单地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启动了灵刃的诅咒,诅咒之力从灵刃中飘散而来,瞬间漫布了阿洛法的周身各处,使他真正变成了镜中的魔鬼样态——狰狞而可怖,那正是精灵中的魔怪——魔灵的雏形,你知道魔灵的凶恶与现在的魔族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驻扎在大雪域的辛达涅尔魔窟,以人类的心脏和鲜血为食,他们毁灭了那时的东伏单帝国,英雄罗桑迪克因此而死,仅仅是一把剑,就能诞生后来的一个邪恶种族,这是多么可怕啊!” “而你可曾听说!”西戈话锋一转,面带几分恐怖说:“西斯兰格修在临死之前,将他的两个孩子抛向了影幕大山并用这把诅咒灵刃赋予了他们绝对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说雷肖是西斯兰格修的孩子,是一个被灵刃下了诅咒的人。”奇维罗问。 “是的,西斯兰格修的两个孩子肩上全部刻着西字,那便是最好的证明。”西戈说,“这孩子很危险,不仅由于他是罪恶西斯的孩子,而且你知道他身上留着诅咒之力。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养大了他的孩子,你将会成为整个世界的罪人,你知道世界对西斯兰格修的仇恨。” “我相信你所说的话。”奇维罗问,“但你想杀了他?” 西戈凝神注视奇维罗,很久才点了点头。 “不!”奇维罗没经思考,声音严肃而坚决,“我不会杀死他,我下不了那个手。当然,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下手,我想事情一定有解决办法,父亲的罪行不能降给无辜的儿子,那是不公平的。” “公平?”西戈笑道,“你说得好,只可惜那孩子的血液中流淌着来自父辈的诅咒,那诅咒注定无法破解。而且,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西斯兰格修死后,尸体被埋入深山老林,两个心存侥幸的盗墓贼去挖墓,你知道西斯兰格修除了一副尸骸,什么陪葬也没有,这两人自然无功而返,但他们却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西斯兰格修的墓中并没有他的尸体。” “你说西斯兰格修还活着。”奇维罗笑道,“这更像是玩笑,如果他还活着,那么这消息早该沸沸扬扬。” “老前辈,”他郑重地说,“我一向很敬重你的认知,但这次,你一定错了。世间万物对立统一,一种事物只要存在,就一定会有对应的破解之法,因为自己的利益伤害无辜之人,那只是自私所为。” 西戈注视着奇维罗,眼中洋溢着对他的敬意,不知为何,西戈几乎哽咽,再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