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虚无之影

    遥蓦然转身，留给萧一个模糊的高深莫测的笑容，照亮第一层的光明瞬间收敛成一条淡淡的如星辉一般的匹练，匹练与整个黑暗的世界共同破碎，萧似乎听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而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四散飘飞的碎片。

    如同遥的转身敲碎了一面始终倒映着黑暗的镜子，萧在那些破碎的镜面上看到了他惊讶的脸，而后那些碎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萧感受不到任何重压，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或者说这里没有空间，所有漂浮的山川和海洋正以一种无拘无束的形式存在着，在这里，脚下云波诡谲的海浪是白云织就的天空，那些从他面前飘过的山峦，则让他知道自己如今置身于大地之中。

    漂浮在这里，他看能够看得很远很远，那里似乎是世界的尽头，但是那白得刺眼的并非是光的地平线，除了诉说规则的伟大与自然的壮阔，只能让萧生出一种本能的敬畏。

    “这里就是虚无之影，与永恒之光完全对立的虚无之影，你的目光只能看到毁灭，因为这是我所掌握的规则的体现，这里是属于我的空间。”遥循着萧的目光望向属于他的空间的尽头，微微一笑：“你知道你曾经所处的永恒之光与现在所处的虚无之影，也就是我们的世界，想要的是什么么？”

    萧微微皱眉，摇了摇头，遥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现在，他才确认了虚无之影的真实存在，也相信了这两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完全不同，所以那个世界的确叫做永恒之光，那么他又哪来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作为我们这样的生命个体，终极的追求又是什么呢？”遥的第一个问题只是一个简单的铺垫，虽然他知道萧应该同样没有想过第二个问题。

    也许他想过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但是萧所追求的，不可能是他所要说的那个共同的追求。

    遥打了一个响指，吸引了沉思的萧的注意，他的工作好像是对每一位来到这里的人提出这两个问题，然后再在他们沉思的时候告诉他们答案，他自己都忘记了他曾是哪些成功得到王座的君王的引路人，也忘了见证了多少强者最终陨落在得到虚无之影认可的路上，但是每当经历这一个环节，他都是这般慷慨激昂！

    “嘘，闭上眼，仔细听！”萧已经明白了遥是要自问自答，但是当他好奇的想要看看遥究竟能够说出一番怎样的高谈阔论的时候，他将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耳旁，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正在聆听一曲优美的乐章。

    萧再次皱眉，学着遥的样子，但是他只能够听到陨石坠落海洋，山峦互相碰撞的声音。

    “你听到了么，这是世界的声音！”遥身心愉悦地长叹一声：“世界是有生命的，她的生命形式比我们高等太多太多，她最渴望的，是平衡。因为她渴望平衡，所以有了光和影，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还很片面，依旧停留在表面，但是当我投身虚无之影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虚无之影与永恒之光间微妙的平衡，你可以将虚无之影看做是永恒之光的影子，她们永恒的对立，却以一种完美的形势存在着，难道你没有觉得影的心跳和光的呼吸，是那样的契合么？”

    萧一直都觉得遥的声音很好听，是他听过的所有男声中除了自己之外最有魅力的，当他用这种抒情的长叹来形容这个世界的时候，萧真的觉得自己融入了这个正在慢慢接纳他的世界，然后听到了一丝雄壮的心跳。

    “世界是如此的伟大，她创造了我们，当我们被创造的那一刻，一个想法就深深地烙印在我们的血脉里了，我们渴望进化，破境是进化，从凡人到修行者，每一次的突破都是进化，我们一致认为，帝尊依旧不是进化的顶点，我们的终极追求，是成为一个世界..”遥的声音抑扬顿挫，他在为萧解释生命的秘密，他的话让萧的每一滴血液都有一种沸腾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轻吟一声，但是遥话锋一转：“或许这就是世界为何如此矛盾的原因吧！”

    “我们的进化，无时无刻不在掠夺世界的力量，我们的不断强大，朝着与世界并驾齐驱的目标进化，这与世界的本意背道而驰..”萧睁开了眼睛，遥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危险，就如同他冷漠的表情一样：“我们生活的世界叫做永恒之光，永恒之光是无限而且平行的，每一束光里都有一个我和你，而所有的我和你都只有一个影子，那就是虚无之影，或许如今我们相遇的意识并不是来自同一个永恒之光，但是进入了虚无之影，你面前的我，就是真实的我，或许你现在还不了解，但是因为生命的存在必将破坏世界的平衡，如同传说之中的主宰一般，他们终将被抹去，被谁抹去？”

    遥的问句不像是提问，而是在提醒，萧悚然而惊，他想起了诸神乐园的残垣断壁，想起了废墟之中始终缭绕不去的恐怖力量，那时曾经在他心中的疑问，如今被他自己所找到的答案轻而易举的戳破。

    “呵呵..”遥冷冷地笑了一声，算是给了萧一个准确的答案。其实虚无之影毁灭了主宰并不能够带给萧恐惧，让他惊疑难安的是他延伸的想象，而且这一切似乎都得到了遥的肯定。

    “我们这些得到虚无之影认可的君王，掌控着与永恒之光完全一样的规则，而得到认可的代价就是，当一束永恒之光中出现了将要破坏平衡的不安因素时，我们就要负责将那个不安的因素抹去，如果..”遥的声音变得沉重悲痛，一圈微不可查的波纹瞬间扩散，轻轻拂过萧的身体，就让萧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毁灭味道，如同遥如今的眼神，萧有些紧张地看着将他们包裹的光圈，这是遥和虚无之影的抗争！

    “我们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如果那一束永恒之光里的不安因素大到以我们的力量都无法抹杀的时候，我们所能够做的，就是将那一束永恒之光完全毁灭！砰！”遥在神经紧绷的萧面前张开了他紧握的手，他轻声笑了笑，仿佛很喜欢萧明明被吓着却还要故作镇定的表情。

    萧深吸口气，狠狠地瞪了遥一眼，他已经明白遥所有的表情全是伪装，都是为了这一个惊吓所做的铺垫。

    “哈哈，你别生气，放松放松，听我说！”萧躲开了遥伸向他肩膀的手，遥毫不尴尬地将手收回，继续说道：“在每一束永恒之光里，都有一个你我，虽然那个我和我并没有停留在一个时间里，那会是过去的我，也可能是我的未来，而且，我们这些来自于各个永恒之光的人，可能要毁灭的，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啊！”

    “你能解释得清楚一点么？”萧一直在很认真地听着遥的话，他已经明白了遥究竟要给他什么，所以他不想错过每一个细节，但是关于过去和未来，这是时间的力量，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命运的味道，这是超出他的想象和理解的，所以他想要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遥解释清楚。

    但是遥对萧的话充耳不闻，仿佛是在报复他躲开了他的手，他翻了翻白眼，避开了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我，是什么东西影响了世界的平衡！”

    “..”萧觉得如果遥不是一位在圣魂境之中都算是顶尖之列的君王，他已经死在他的手中几百次了，面对悬殊的力量差距，萧只能够露出虚伪的笑容，再强装出一脸的迫切，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影响了世界的平衡呢？”

    “嗯..”遥忽然发现想要解释这一个问题，同样会牵扯到一些不应该让现在的萧知道的秘密，而且他就算想要解释的浅显易懂，以萧的机智，同样会联想到很多禁忌，所以他简明扼要地说：“强者，当有些人足够强大了，就会影响到世界的平衡，就会被毁灭！”

    “你的意思是，变得足够强，就会被世界毁灭？”萧小心翼翼地问，他觉得无法理解，如果变强的最终结果是被世界毁灭，那么还要变强干什么？

    “嗯..”遥就知道萧会这么问，所以他只能够推脱地说：“待会儿我就带你去找那个造化，然后你需要去中州，你只要看看天帝，就知道强到怎样的地步，才会引起世界的反感了！”

    “是吗？”在萧的心中对遥和天帝的力量有一个模糊的对比，他认为以天帝的力量或许能够轻而易举地毁灭一束永恒之光吧，想必遥对他有所隐瞒了。

    遥当然会对那个秘密守口如瓶，只有萧自己探索自己理解的，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如果是他说的，即使是这一层规则壁障都无法抵挡世界降下的惩罚，所以面对萧质疑的眼神，他冷哼一声：“闻道者朝生夕死，只要能够感受到力量的美妙，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