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告白
子辰144年 狐族御花园,没有繁花似锦,没有绿叶成荫,更没有奇珍异草,只有一湖如水做的白莲绕湖中心一亭子盛开。亭中一头戴凤冠,穿着华丽的女子坐在石桌旁,对着一幅幅画像不厌其烦地看着。 身边的侍从打开一幅画卷,露出里面清秀的男子模样。 “禀王后娘娘,此人是苏御史家的二公子,名唤苏锦,年十六,七步成诗,弹得一手好琴。只可惜体弱多病,似乎命不久矣。” “本宫曾在宫宴上见过他,确实是个翩翩佳公子。”王后摇头,声音很温婉,“若不是常年卧病在床,倒真是良配。” 把画像卷起来放在一旁,侍从打开另一幅画像。 “这是第一富商家的公子何霁夜,灵力高强,天赋异禀,前途不可限量。” 画像中的男子一身阳刚之气,傲骨嶙嶙,却有一条约半尺长的伤疤把棱角分明的脸一分为二,看着颇为狰狞。 王后又是摇摇头:“我们是给公主选驸马,又不是选侍卫。驸马灵力固然要高,容貌也必是要好的。” 又一幅画像被拾起。 慢慢打开,画像中人眉目轻挑,一边嘴角微微上翘,三分风流,七分不羁。 “这是司寇将军家的少爷司寇烨,文武双全。” 王后听言嘴角微翘,较为满意。 “只是……”侍从继续道,“据说烨少爷已有七房侍妾。” 话音刚落,便听“啪”地一声,画卷被王后挥袖打到了地上。 柳眉微蹙:“公主的夫婿定要专一,有侍妾的男子画像就不用再给本宫看了。这幅画像也给送回将军府去。” “是。”侍从俯身,随即以眼神示意,另一名侍从抱起画像便退出御花园。 “娘娘,奴婢倒觉得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侍从又打开一幅画像,王后闻言转头,但见画像中的公子眉飞入鬓,器宇轩昂,周身隐有光华浮动,可见此人灵力不凡,蹙着的眉微微伸展,王后点点头:“这位公子是谁?若是德行无缺,便暂将他列入驸马候选人中吧。” “咦?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另一侍从皱眉,“呀,这不是丞相大人四十年前的画像么!” “什么?” 荷花轻摇,此处风光大好。 三日后 “淙,淙,淙。”单调的琴声自屋内响起,一素衣女子坐在琴旁,随意地调着琴弦,王后则坐在石桌旁,手中拿着一杯茶滔滔不绝。 “林家的公子温文尔雅,王家的公子cao得一手好琴,白家的公子容貌上乘。不过母后最中意的还是丞相家的公子,年十七,知诗词歌赋,晓天文地理,据说灵力也很高强。”王后感叹道,“若是将他召为驸马……” 倾雪满脸淡然打断了王后的话:“母后,女儿对成亲没兴趣。” 放下手中的茶,王后满脸不赞同:“什么没兴趣,你是公主,又是适婚年龄,自然要找个品貌皆佳的男子婚配。” “母后做主吧,无非是王宫中又多了个人而已。只是母后为女儿找了个品貌皆佳的人,可女儿未必能配得上他。女儿究竟如何,母后知道,宫中众人也知道,而族人知道的却只有圣预言师浅浅几句而已。他们要娶女儿,娶的只是女儿的公主身份罢了。” 依旧是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倾雪抬起头:“如果一定要嫁,那便嫁吧。召谁为驸马就由父王和母后定夺,不必再问女儿。” 王后轻叹,对上倾雪的目光。 白皙的皮肤,和多数狐族女子一样微尖的脸庞。一双柳眉不描而黛,黑耀宝石般的双眼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不点自红的朱唇,无论看哪里都美的让人痴迷,堪称绝色。可这绝色五官组合起来却和“绝色”一点也搭不上边,甚至可以说毫无美感。看起来只能说是容貌清秀,连一般的狐族女子都不如。 看着毫不关心自己终身大事的女儿,王后起身,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是天涯那小子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很欢喜娶你的。”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落雪苑。 “凤司仪家的表哥吗?”倾雪眼前浮现出一抹红色的身影。 凤天涯是凤司仪家的公子,凤司仪是倾雪的舅舅。因着这一层关系,凤天涯五岁时便住在了王宫里。 算上倾雪的两个哥哥,这四个孩子打小便聚在一起。吃饭一起,认字一起,玩耍一起。 凤天涯是伴读,倾雪又是女儿家。相比较她的两个哥哥,他们的课业少了很多。无事的时候,凤天涯便从膳房顺一只烤鸡,跑来落雪苑陪她待着,听她讲故事。 从《西游记》讲到《红楼梦》,又从《水浒传》讲到《三国演绎》。凤天涯很入神的听着,不明白倾雪的脑袋里是怎么装着这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故事。 对于倾雪不时冒出来一些奇形怪状的话,凤天涯总是小心提醒,莫要被旁人听到,否则定要被人当做妖物抓了去。 倾雪总是乐的开心,他们本来就是狐狸,是妖物,真想完完全全变成人再被人当做妖物抓起来,至少还得修炼个百八十年。凤天涯也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妥,也跟着如沐春风地笑。 那天正是太傅考教倾雪两个哥哥学问,两人笑累了,便偷偷跑到学堂,趴在门缝外,看着两个哥哥愁眉苦脸被打手板,继续笑的乐不可支。 凤天涯一身红衣在门缝前晃啊晃,终于晃红的太傅的眼睛。门倏地打开,太傅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手拿戒尺站在门前。凤天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两只胳膊搂住太傅的脖子,两条腿圈住了太傅的腰。 声泪俱下道:“太傅,天涯是两位殿下的伴读,两位殿下课业不合格尽是天涯伴读不尽心的原因。您要打就打我吧。” 倾雪的两个哥哥为凤天涯的英勇就义感动的涕泪横流,殊不知他只是想挡住太傅的视线,给倾雪制造逃跑的机会。 太傅瞳孔里尽是凤天涯哭花了的大脑袋,倾雪猫在门脚一溜烟跑回落雪苑。 后来凤天涯果真被太傅狠狠打了手板,手心的rou垫都较往常厚实了许多。 凤天涯,倾雪记忆中那个总是身着一身红衣,笑容温暖的如沐春风的男子,那个总是冲在前头护着自己的男子,却在五年前离开狐族,至今杳无音讯。 尤记他离开的前一个的夜晚,倾雪躺在床上假寐,凤天涯翻窗进了她的屋子,偷偷看了她许久。
“嫁给天涯表哥应该会比嫁给别人要好吧。” 琴声悠然而起,非任何一首曲却自成曲调。 倾雪抚琴,陷入另一个回忆里。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独来独往,偶尔写写文,偶尔做做诗,以此维持生计。自己似乎从记事起便是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亦不懂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更不知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似乎只是眼一闭。一睁,自己便从一个女人变成了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 刚来到这里时的陌生令她害怕,她想说话,发出的却只是单音节的哭声。后来她几经辗转被狐王抱在怀中,眯着眼,倾雪清晰地感觉到他对自己nongnong的喜爱。 “这是梦吗?”倾雪窝在接生婆婆怀里,在沉沉睡去前想到。若是以前她还觉得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荒唐的梦,可一年、两年、三年,甚至十四年过去,倾雪便不觉得这只是梦了。 这算什么?重生吗?倾雪笑笑。前世无论何时都只是自己一个人,说不孤独是假的。这里有疼爱自己的父王母后,宠着自己的哥哥,清净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只有这具身体…… 无声地叹气,和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相差无几,眼睛是自己的眼睛,鼻子是自己的鼻子,气质也及其相似,但这容貌却是有着天差地别,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也就罢了,容貌毕竟是给别人看的,自己也不曾在意,可是灵力竟也低的天怒人怨。坦白的说,现在的自己连三岁小孩儿都打不过。 琴声戛然而止,倾雪挑了挑眉,有得必有失,说的便是自己吧。不过能过着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有没有灵力不算什么的。清脆的鸟啼从屋外传来,倾雪走至门前,屋外鸟语花香,太阳斜挂,此时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倒是可以出去走一走。 身随心动,取下挂在门边的伞徒步走出门外。 黑色的骨架,水蓝色的伞面,触手一片清凉。 倾雪从小便及其畏光,怕热,每至午时都浑身乏力,提不起一点劲儿来。因为这,她从小就没少被灌药汤,林林总总喝了不少,却没有半点疗效。 最后还是凤天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千年寒铁,做了伞的骨架,又用冰蚕丝做了伞面,倒真的遮了阳光,倾雪打着伞,在正午的日头下蹦蹦跳跳了好久。 撑开伞,伞下一片清凉,倾雪在伞下慢悠悠地走着。 狐族的王宫内院,花团锦簇,绿叶成荫,上面凝结的冰晶反射着点点耀眼的光,阳光从树叶缝隙直直射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将鹅卵石照的透亮。三种光芒相互辉映,煞是好看。 但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极不和谐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