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管总

    在简短的开幕致辞后市长敲响一面从城隍庙里淘来的铜锣，锣声有点闷，并无想象中那么洪亮。

    台下鼓掌，记者咔咔咔拍照，北京来的专家们环顾简陋的“交易大厅”，东瞧西看，不时评论。

    专家甲说：“满好，满好”有个交易所要开张了，可以让这些小企业有个地方玩玩了。”

    专家这话说的让人不舒服，语气中充满鄙夷和不屑，跟着又有专家乙说：

    “我们大人怎么可能在这里玩？交易所干什么的？就是给你筹钱的，但是我们大人缺钱的话就去找政府，找人民银行不就行了嘛？要什么证券交易所啊。”

    专家丙说：“我们大人有大人玩的地方，你们小孩在交易所玩就行了。”

    嗯，虽然听的不舒服，但专家们讲得没错，大人们怎么会在交易所玩，缺钱的话打个响指，人民银行不赶紧送钱来？

    他们对这“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不屑一顾，不像那常友柏，都已经在手写的看板上研究起可怜兮兮的几家上市公司股票了。

    申华电工、豫园商城、飞乐音响、凤凰化工……

    哪一支好？要买哪一支？准备拿哪一支来倾家荡产？

    “阿毛，你说买哪一支？”他问狗意见。

    阿毛冲着“豫园商场”吠。

    “豫园啊？好！这支肯定不买了。”

    娘挫比。

    狗悻悻溜出交易所，门口观望的人不少，但真正像常友柏那样打算买的却不多，他们心怀戒心甚至有些恐惧的望着新开业的上海证券交易所。

    在外滩周围徘徊许久，总算瞧见常友柏走了出来。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个戴眼镜的男人，能认出他是刚才在开幕式上发表讲话的，万国证券总经理，管进生。

    只见常友柏对“管总”点头哈腰，还真是一派奴才对主子的作风。简单几句后“管总”拍拍友柏的肩，钻进了路边的桑塔纳小轿车。车都开远了常友柏还在冲尾灯挥手呢。

    在回去的路上那辆永久牌自行车骑得更慢了，车主人好像在思索，思索着从哪扇窗口跳楼更合适。

    常友柏热衷的股票是无人问津的。

    一，因为大多数人根本不懂股票是个什么玩意儿。

    二，因为贵，拿“豫园商城”来举例，每股均价都几百块，这对月收入才两三百甚至更少的上海家庭来说是笔大数目，没有人傻到拿全部家当去赌一个他不懂的东西。

    可就是这样常友柏也天天在弄堂里宣扬他的股票，他跟邻居王阿伯讲，跟带小孩的蒋阿姨讲，跟理发店的吴老板讲，跟推粪车的小苏北讲。

    或许上海政府真应该表彰常友柏为上海经济改革而不遗余力的努力宣传。

    他是个功臣，可没人上他的套。常友柏有点失落，但是他也相信上海人骨子里就有着“冒险家的贪婪精神”。

    他在外滩好几家饭店门口也都跟“港巴子”（香港人）、“台巴子”（台湾人）吹嘘，这里以前就是亚洲最大的金融中心，很快又会是。

    啊，还真佩服这人不屈不挠的精神，只不过他还是个穷光蛋，整天除了吹嘘就是跟几个黄牛一块捣外汇。

    不过在某天的深夜瞟见他将蛇皮袋从床底下拖出来，拖上一辆“黄鱼车”。直到中午常友柏回来时腰上缠了个带鱼包，包里大概有一万块或者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