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 背影

    常开放下了碰碰车跑过来说：“爸我想吃肯德基，肯德基。”

    常友柏说：“阿乃家里晚饭都烧好了，爸下次带你去吃。”

    “我不想和奶奶一起吃饭。”

    “为什么？”

    “奶奶老哭，她一哭我就吃不下饭。”

    “……”

    “爸你今天回去吗？”

    常友柏想了五秒，说：“不回去，一会儿爸把你送到57路车站你自己回去。”

    “爸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mama说你不敢回来，一回来邻居就问你讨债。”

    “小赤佬别听你妈瞎说，爸过两天就回去了。”

    “哦。”

    坐57路回去，阿毛和“上海一夜”也跟着一路跑，它是条母狗但跑起来却有上海的小资情调。

    金秋十月常家又爆发了一次激烈争吵，乔阿妹几乎和女儿常友梅打起来，常友梅拖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要去深圳。而乔阿妹用身子挡着门不让走。

    乔阿妹激动的用上海话说：“人家乔任隆是有老婆的人，你这样子跟他跑算什么？”

    常友梅说：“妈你想到哪去了，我是去深圳工作，什么叫跟他跑。”

    “要工作在上海也可以，干什么一定要去深圳。”

    “上海哪里有工作，上海都是下岗工人。”

    “下岗工人再上岗的多哩，怎么就你找不到？”

    “那你也要看看他们上的是什么岗，楼上的扫厕所，十一号的公园卖门票，这样的工作我能去做伐啦？”

    “别人能做你为什么不能做？”

    “我反正不能做。”常友梅试图推开母亲，“妈你让开，我去深圳了会给你寄钞票回来。”

    “今天妈是不会让你去的，你要是去了就别再回来，我们家里丢不起那个人。”

    “妈！你让开！”

    母女俩撕扯起来，在屋里坐着的常友林一言不发，不说话也不拉架。母亲在门口喊着“友林快把你meimei拉回去，友林！不好让她去干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友林！你听到了伐？友林！”

    常友林终于坐不住了，腾的窜起来说，“妈！她要走就让她走好了，反正这个家一个个都走了。”

    因为“股票”常友柏女友的父亲去世了，他和那个在书店做服务员的姑娘也吹了。

    “友林你怎么能这样讲啊，快过来把你meimei拉回去！”

    常友林也来到门边，母亲堵着门，门外面聚集了五六个看热闹的邻居。只见友林伸出手可拉的却不是友梅而是乔阿妹。

    他力气大一下子把乔阿妹拉开，友梅拖着箱子趁势出去，回头瞟了眼二哥。

    她十分清楚二哥和自己一样，不想再呆这个家了，只是他没有走的机会罢了。

    母亲在后面喊，而常友梅已跑到弄堂外，拦了辆出租坐上去。阿毛跟到马路边望着她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恐怕她这辈子不会再回上海了，上海人的家又小又乱，满大街不是找不到工作的下岗工人，就是失魂落魄的亏损股民。

    没一个好地方，“娘额错比”没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