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 苍凉

    隔着门依稀听见他们在里面交谈，小董告知常友柏因为保证金比例跌破平仓线，他的账户已被强制平仓，用以偿还融资本息。

    简单来说他已一无所有。

    另外小董还收回了常友柏的大户室出入证，并且多加了一句“狗也别再带到证券公司来了”。

    可气的是常友柏还没从办公室出来狗已被保安用棍子打出了营业部。要知道同样是这位保安多少次在门口对阿毛点头哈腰，亲切的瞧着它，对着它笑。

    他曾像对待亲爹一样对待阿毛，可如今阿毛却仿佛成了他的杀父仇人。

    忽然间想起了曾在清华瞧见过的一首诗，不知道诗是谁写的，只记得里面有这么两句——

    天苍苍，野茫茫，资本之下，世态炎凉。

    十一月的上海冷的好快，愚园路弄堂拆迁的事定下来了，各家各户开始交户口簿登记了，也就是在这情况下老邻居们来问常家要钱的越来越频，他们生怕一拆迁就找不到人了。

    而在年初暴富的那些股民们，到了年底几乎消亡殆尽。除了赚到的钱之外连一开始投入的本金也血本无归。

    在经历了一场暴富传奇后什么也没留下。

    常友柏穿着一件灰色毛衣骑着自行车带阿毛游历上海，它将阿毛放在车前的小篓里以方便和它说话。

    然而风太大他的声音又太小，所以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自言自语。

    上海到处在修路、修楼、修地铁，大量的国内外投资涌向这里。可这些都和常友柏无关。他们去外滩晃了晃，瞧见万国建筑群游人如织，对面浦东竖立着醒目的大标语牌子——坚持改革开放，一百年不动摇。

    在牌子周围一个又一个在建工地将它包围，似乎是对这标语最好的诠释。

    他们一路向南骑到了南浦大桥，常友柏停下车领着阿毛上了大桥几十米高的行人观光步道。这儿很美，是个欣赏上海的好地方，偶尔的有来自外地的游客，外国的商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们都在探讨即将崛起的上海，上海将重新成为一块黄金宝地，当下投资绝对是一本万利。

    美国人、德国人、日本人纷纷亮起资本家的双眼，来到此地巧弄唇舌。

    似乎感到了不祥，正如88年三儿去电视台录节目后再也没回来那样。常友柏此刻望着黄浦江的眼神让人心碎。

    你早该猜到他来这地方是干什么的，可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见常友柏一只脚跨过护栏，并跨坐在护栏上。

    他认真的对狗说：“阿毛，我要下去学游泳。”

    真的，难以理解，财富的大起大落，贪婪与一无所有之间，人真的会性格大变吗？

    还曾见识过的80年代中国的纯真与积极向上，一到90年代之初即化为乌有了吗？

    为什么？它的分界线在哪儿？

    “阿毛，我跳下去要是死不了，我就重新做人。要是死了，我投胎做人。”

    阿毛叫不出声，喉咙有东西堵着。望着主人万念俱灰的侧脸它仿佛连上去咬住他的气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