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非女将不能退敌
十月十六日，周一晚上，路北北在自家单元的厨房中享受到了米其林级别的大厨手艺：一锅三文鱼汤。孙伯君看着这个短发女孩端着汤碗一脸满足的样子，再看看见底的汤锅和几乎没动筷的菜饭，心里交织着成就感与失落感。 幸而大少爷送车回来，信守诺言一起吃了晚饭，辛苦炒的菜落得盆干碗净。伯君婆婆的失落感随之进了大少爷的肚子，他终于心满意足。 而阳台门外，一地蔬菜盆中间，一只黄色的虎皮鹦鹉在这里安家了。种满蔬菜的C单元厨房里从此又多了些许鸟鸣声。每日，婆婆做完饭除了给饭菜拍照，还要给鹦鹉再照几张，一起发给女朋友看。在伯明翰读硕士的执着的女孩子挺喜欢这只鹦鹉，有时甚至破天荒主动要求婆婆多发几张照片过去——她是极少向婆婆提要求的，让他买化妆品还是两人在一起三年以来的第一次。婆婆乐得心花怒放，每天给鹦鹉摆姿势二十连拍，然后发给女朋友。鹦鹉倒也不在乎，只要有瓜子吃，怎么折腾都行。 新的一周就这样开始了，平静又安宁。 --- “路北北呢？”孙伯君问，仍旧攥着铲子。 “下课就和夏冬青去图书馆了。”李凯答，盯着手机研究哪里的下午茶好喝。上次的妹子爽约，大概是不喜欢海德公园的大风和能泡来鹦鹉的瓜子。这次换个正宗英伦情调的地点，也再换个妹子约。 “那她肯定回来吃。夏冬青是不是又不回来了？” “应该是，八成又和余可晚上出去。” 今天是周五，也是孙伯君的大日子。因为按惯例，C单元厨房要凑齐五个人一起吃顿饭，迎接周末。但今天又有不同——不止是周五，而且是读书周的开端第一晚。 这就成了大日子中的大日子。读书周学校是不排课的，再连上周末，学生们总共会有将近十天的假期。这安排其实挺好。认真学习的学生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补课，譬如沈畅已经抱了一大堆论文和专业书堆在书桌上，譬如夏冬青已经安排好了日程，打算再把项目赶赶进度。一星期的空闲，实际上是这些学生得以自修的好机会。 至于不认真的学生，这一星期其实也挺不错，至少能让他们好好歇着。独自在异国生活不易，哪怕是用这一星期好好睡足了觉——如大少爷。或者打几天游戏，多开荒几个副本——如路北北此前想好的。可惜天不遂人愿，路北北突然被分了一个三文鱼导师，于是桌子上就堆满了整整一周的英语学习材料——三文鱼导师去找了学校语言课的老师，特意要来复印了给她的。 不过北北的游戏计划泡汤了，伯君婆婆倒是挺开心，路北北洗心革面好好学习的日子里，她顿顿饭吃得都特别好。婆婆特别喜欢。但东墙补了，西墙又塌。夏冬青最近反倒常被余可拉走，缺席晚餐。 无端少了个食客，大厨和那个中国脸孔英国胃的女生的仇是越来越大。 “又是余可？少爷，你说你带夏冬青去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去骑马？去骑马就算了，非得那一天去，就非得撞见这么个人？我看呐，这大清国要完！” 婆婆使劲一敲铲子，李凯赶紧举起手，“老佛爷息怒，这事真不能怨我。我就是带夏工找个地方去玩——你想，她帮了我多大的忙？你得说是余可为什么这么巧，非得挑那天撞见我们。” 正话反话怎么说都有理，婆婆一肚子怨气还是无处发泄。“那你把夏冬青叫回来。”他攥着铲子说，“别再跟着这种人一起混了。” “我可叫不回来。”李凯说，“听说余可最近交了个老外朋友。夏冬青不是一直想移民嘛，肯定要好好和人家交流一下感情。” “她不是要去美国吗？和英国人交什么朋友？再说了，移民和交老外朋友有什么关系？她还想结婚拿绿卡？” “当然不是夏工想结婚了，是余可啊。”李凯说，“婆婆，咱们就别提余可了，想想晚上吃点什么吧。四天了，我真的不想再吃三文鱼了。” “可路北北点了四天啊。第一天三文鱼豆腐海带汤，第二天香煎三文鱼排，第三天芝士烤三文鱼，第四天三文鱼刺身。我看她真的挺爱吃三文鱼，今天估计还得——” “那你就说手机欠费了，没收到她发的信息。”李凯说。 “可咱们宿舍有无线网啊，欠费了也能收微信。”孙伯君说，十分坦诚。 “我不管。”李凯抱住头，“婆婆，你今天要是再做三文鱼，我就罢吃晚饭——不，我去吃英国菜自杀！” 性命攸关，而且还是个惨绝人寰的死法，孙伯君赶紧拦住大少爷。“今天保证不做三文鱼，路北北就是点了我也不做。你看，我还没买菜呢。牛羊猪鸡鸭，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 话音未落，厨房门开了，路北北一头撞了进来，头发蓬乱，双眼冒火，怀里抱着一厚叠书本纸笔，手里握着两大盒三文鱼。 “婆婆，今天的三文鱼我买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 李凯嚎叫着夺门而出，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路北北把三文鱼往桌子上一扔，卷起袖子就要拆封。“少爷这是怎么了？” “少爷三文鱼过敏。”孙伯君答，“别管他了。我说，夏冬青没跟你一起回来？又和余可跑了？” “她——” “我就知道！大清国亡了，亡了！” 婆婆把套袖往桌子上一摔，就要痛哭流涕，楼道里传来一声喊。 “婆婆，我回来了，今天有客人。” 两人闻声而起，望向楼道。电梯门缓缓而开，夏冬青拎着书包走进C单元，后面跟着一个外国男生。 “Adam，这里。”她说，“请进。” “谢谢。” 那个叫Adam的外国男生答，居然是中文，居然两个字全都在调上。孙伯君和路北北顿时呆住了。这个外国人身材挺结实，短棕发，脸稍微有点发红。看上去的第一眼感觉似乎和伦敦这边的外国人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你们好，我叫Adam，是夏冬青的同学。” 这个外国男生说，仍旧是中文，不过这一次终于没几个音调是对的。夏冬青也拉开椅子请Adam坐下，又倒了杯果汁给他。又一句声调挺对的谢谢，路北北和孙伯君这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惊讶，都忘了中华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 他们两个总是一起惊呆。因为C单元搭伙吃饭的这五个人里，除了他们俩，另外三个都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就永远能带来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