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椿靠在墙上，头发柔软地蓬松着，落下来的一撂总是挡住他一边精致的眼睛。从梅隐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侧脸精致得无可挑剔。 她穿着礼服，缓缓向他走了过去，为避免惊吓到他，她刻意发出些声响。她今天的妆容明快活泼，细细的珍珠发饰垂到耳边，更显得肌肤胜雪、黑发如瀑。椿扯了扯嘴角：“是你啊，织雪小姐。没有和美和他们多聊一会儿吗？” 她走到他的面前：“朝日奈女士和日向先生可能有一些话要对绘麻小姐说，我不好打扰，就出来了。” 椿想起上次的事情，说：“你其实很在乎别人的感受吧，一字一句里都在为别人着想。”不管朝日奈家的人对她如何，她从来都是稳稳地接受，努力地回报好意，耐心地消磨恶意。可她明明这么聪明冷静，不应该会只是个单纯付出的傻女孩。 她想了想，脸色淡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她顿了顿，“朝日奈家的人都是好人，好人就应该被好好地对待啊。” “我想不是吧，你刚开始就很抗拒我们的好意。然后为什么会发生改变呢，那个诱使你发生改变的因素是什么呢？”椿的心紧紧地悬空着，不肯放下。 她面色不改：“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最主要的原因。既然现在的我是你们乐于看见的，为什么您还要追问这么多呢？”她是个结果主义者，在大多数情况下。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的生活里，我是否也占有一席之位呢？是否也是很重要的呢？”椿掩住另一边眼睛，里边的难忍如海潮般翻滚。 她坦然地说：“当然了。虽然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但椿先生同样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椿欣喜地望向她，探寻她是否说谎，可她的眼睛，可她的神情，无一不告诉他，她是认真的。“如果我告诉你，我希望成为你更不一样的存在，你会怎么想？”他没有忍住将这句话问出口。 她皱紧了眉：“什么是‘更不一样的存在’？”椿今天似乎更有攻击性，往常的他，是不会这样直白的大咧咧的问她这样的问题。 “就比如说恋人呢？”椿紧张地看她，用两只手合在她的双颊上。令他失望的是，她反应过来后倒退了几步。 只是她的表情依旧冷然：“对不起，如果您是认真的，我只能这样告诉您：趁早放弃吧。” 椿的心口咯噔一下，话语颤抖：“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 她不喜欢谎言，但于己有益，于人无害的谎言，她还是能毫无表情地说出来。“对不起，您想的是对的。”椿的面色近乎纸白，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她不知如何劝慰一个失恋的人，但也认为这样的结局很好，毕竟除了对方谁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能够沉到水底的。 她拖着裙子的长长的花摆，优雅地转了个身，低声告辞后就离开了。 被椿支开的梓猛然觉得心脏一阵钝痛，他看向远处，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迈开大步去找他的孪生哥哥。 她告诉自己，她是没有做错的，只是想起椿飘然如风的脸色，还是不由得愧疚。她确实很喜欢他，但也只能止步于朋友之间的喜欢。她有些烦恼，椿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其实只要虚晃地借问一句，或开个玩笑，得到答案后就应该松手，这样才对。 她害怕椿会追过来，转身躲进一间没有上锁的房间。房间里很空旷，却昏暗的让人心惊。一个稳重的声音飘来：“你是谁？这里是不能随意进入的。” 梅隐眯了眯眼睛，不远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只是看不清脸。她回答：“您好，我是受邀请来的。”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有些警惕道：“可我们邀请的只有亲朋好友，这位小姐，请问您是哪一家的？” 尽管知道那人看不见她的眼睛，她还是尽力仰起头道：“我是凉宫织雪，家父同我都受到邀请，只是今日他工作繁忙，不能前来。您可以打个电话询问一下。”那人似乎有些放心，但还是怀疑：“这位小姐，只有家人才能留在这里，恐怕您并不是朝日奈家的人吧？被邀请来的亲友此时应该在外面，而不是在这里，这里是新人休息的地方。” 这样说来，此人就该是从未谋面的枣了。她有礼地鞠躬：“我是最近借住在朝日奈家的凉宫织雪，您是朝日奈枣先生吧？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呢，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十分荣幸。” 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客套，偏偏又是这样一个小姑娘说出口的，他是没有听说过她的到来的，只是以自己哥哥的品性，很可能会做出这种蠢事。他松了松领带：“凉宫小姐，是我失礼了。请让我带你去客人休息的地方吧。” 避免绘麻待会儿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姑且问一问：“朝日奈先生，不好意思，请问您知道日向先生的女儿绘麻小姐也搬到朝日奈家了吗？” 他一怔，不过是很长时间不在家，家中就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吗？他突然有点心塞，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他慢慢地回答：“真是失礼了，我并没有听说。” 她宽容地没有追究，只是笑笑跟上了他的步伐。随后而来的绘麻同右京一起过来了。 枣抱怨道：“京哥，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右京一愣，推了推鼻间的眼睛：“我记得有让椿通知大家一声的。”枣哀哀地轻吼一声：“他连个信息都没有给我发！京哥，你也该找个可靠点的兄弟。” 右京低低地笑了：“我知道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嘛。织雪小姐你应该介绍过了。”他看到她的轻轻一颔首，然后介绍绘麻道：“这位是麟太郎先生的独生女，日向绘麻小姐。” 枣还是低气压，只是收敛了表情，比较有礼貌地说：“你好，绘麻小姐。这群家伙照顾不周的话，还请原谅，毕竟兄弟中还有些不着调的人。”他的矛头直指椿。 绘麻摇摇头，充满明媚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不会，我很喜欢大家。您好，枣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枣一抬手，示意好的。右京对梅隐说：“织雪小姐，和mama的谈话还愉快吗？” 她笑眯眯的道：“非常愉快，美和女士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优雅的女人，和她谈话我真的受益匪浅。”她微微退开来，一板一眼地说，“家父今日不能前来，他让我转达对新人的祝福，并表示歉意。” 右京摆摆手：“没关系。凉宫先生事务繁忙，情有可原，mama和他是多年的老友，不会计较这些的。” 枣突然想起来，顺口问了一句：“凉宫夫人也没有来吗？”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脏难言的疼痛，像是被人攥了一把。很快强打起欢笑：“家母早逝，父亲未娶。” 枣深觉自己说错了话，正要道歉，右京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右京很快转移了话题：“果然琉生的手艺愈发精进了，今天的绘麻小姐和织雪小姐都很可爱呢。”绘麻的裙子是纯白色的，细致的勾边花纹让她显得活泼，她的亚麻色头发微微披散，丝毫不显凌乱，脖间围着漂亮的紫色丝巾，她今天既优雅又可爱。绘麻脸红了，手足无措。 梅隐微微笑着，站在一旁，自成一种格局。 她有些想搬出去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里，她也不喜欢时时刻刻端着，想起以前偶尔有些凌厉的自己，总觉得自己的改变像是倒退了。她是个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万分努力的女孩子，也是个不喜欢人情世故的女孩子，但她都能做得很好，不喜欢是一方面，能强迫自己做的事起码还有回旋的余地，要是到了不得已，恐怕更让人慌张。 她询问右京：“为何家中的其他人都不在这里？”右京说，家里的人都想为mama的婚礼动手做点什么，可能打算当摄像吧。 “诶，真好啊。那么枣先生呢，也是因为想帮忙才早来的吗？”她的哲学就是不可以冷落周边的人，哪怕方才他才做了不恰当的事，但她很少斤斤计较，毕竟与人方便，留己退路。 枣愣了愣，他以为可能要一直沉默到婚礼开始，没想到织雪小姐这样宽宏大量。他忙回答：“是的，还想为mama多做一点。我们都希望她能幸福。”枣看上去是沉着冷静的男人，声线也一直在水平线上，不升不降，可眼中那种渴望的光泽却让她一怔。 她笑颜如花，诚心诚意地说：“枣先生真是个孝顺的人，和美和女士的感情一定很深厚。”枣没有听过别人这么说，他向来被指没有感情，脸上也很少见多余的表情。他抓了抓头发，转过头：“应该是，这样的吧。谢谢你这么说。” 美和挽着雅臣的手臂，身后的花童撒着有着甜美香气的花瓣，漫天飞洒的不只是浪漫的气氛，还有真挚的感情。虽然年纪都不小了，可美和保养得很好，现在有了爱情，她就像含苞待放的少女般清新娇嫩。雅臣将美和交到日向麟太郎的手中，郑重地说：“麟太郎先生，我们将mama交给您了，希望您能好好照顾她。尽管孩子都这么大了，可她自己还像个孩子呢。”说着说着气氛就有点伤感。 麟太郎紧紧地握住美和的手，承诺道：“我以自己的人格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对美和。”雅臣向他鞠躬：“谢谢您了。” 绘麻的双手紧紧扣着，眼泪似乎沾染了脸颊，她忙低下头。梅隐递给她一方丝帕，柔声道：“没关系吧？”绘麻忙擦了擦，摇摇头，声音凝噎：“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爸爸终于有了自己的幸福，不会再孤独了。”这些话语出奇的相似，恐怕就是为人子女的心吧。 麟太郎不能算个很好的父亲，但他待绘麻很好，由于工作的原因，他常年不在家里，可回到家就会亲亲年幼绘麻的脸颊，给她带许多件漂亮的新衣服。 “真是，太麻烦了。”她暗暗叹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感情实在麻烦。在她完全理智的那段时间里，她对待感情的态度就是嗤之以鼻。哪怕现在还是以理智为先的她，却觉得真情弥足珍贵。 美和手中的花球显然是未婚女子的争抢对象。只是她觉得毫无道理，抢到花球就会结婚，如果是个小孩子接到了呢？她有时就是这样认死理。 高楼上的美和带着幸福的表情，似乎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她们的方向，嘴角是调皮的笑容。“小姑娘们，反正我儿子那么多，个个品貌俱佳，随便你们挑哦。我啊，可是很想早点抱孙子的。”她的笑容意味深长，“我要扔了！” 梅隐看着高台，一瞬间陷入了迷思，突然怀中多了什么，她右手稳住。原来是那颗花球。 绘麻开玩笑道：“看来年纪比我小的织雪小姐会更早出嫁呢。”她捂着嘴笑。 梅隐拿着花球，扔也不是，样子很可爱。绘麻拿出相机拍下，露出整齐的牙齿：“这是今天我最喜欢的照片了。织雪小姐就像音乐盒里的娃娃一样！” 椿拉住她的手腕，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可他还像平常那样玩笑：“下一位新娘就是你了，我要先预定哦！” 梓扯住他，对他说：“这种事下次再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朝日奈家的兄弟们面色都很庄重，她和绘麻面面相觑。听到他们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以的话，终于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欢迎你们来到朝日奈家！” 身后是精美的用花装饰的门，他们每个人都是画报上的人，空气中都是幸福的味道，这个画面定格在她的脑海里。她们相视一眼，默契道：“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