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0
踏过时间的溪流,两岸柳绿花红,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侑介将手不安地放在身侧,盯着仰起头看着他的梅隐,眼神中的认真透露出来。 “织雪小姐,听说樱花开了,我们一同去赏樱吧?”他紧张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家庭聚会吗?我一定会参加的。” 他犹豫了下,还是回答:“不,就我们两个人。”“……”他以为她会拒绝之时,她却微笑起来:“好啊。” “为什么?”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仿佛十分平静:“我觉得就两人去也会很有趣。” 他的想法总是能被她一眼看穿,他却总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侑介最大的优点便是坚持,即便现在做不到真正地了解她,以后也一定可以的。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当年那个纯情的少年一般,或许她总是说别人留在回忆中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才是陷在过去中的那个人。 侑介火红如朝霞的发色总让人感受到恰当而明烈的温暖,他伸出手来,想要牵她的手,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这样做。明明他有这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好好把握呢? 她明朗的笑容像是一掬池水,能够净化人心般的纯洁。她轻轻搭上他的手,道了声谢意。 侑介的心跳如同鼓点一般,几乎要将他的鼓膜震裂。他微微使力,笼紧了那只他永远也不想放开的手。 这次出来没有告诉家里的其他人,侑介心里暗暗的欣喜,这是否说明他比别人都先迈出了一步呢?或许这小小的一步,就能为他增添胜利的砝码。 “侑介君,您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真好啊。如果我们永远都不要争执,那就好了。”她有感而发。其实她更想说,我们能不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不会有任何的敌意和仇恨,只记得当下的宁静。 他拧了拧眉,应该不会有人告诉她那件事情,又是自己感觉出来的吗?“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的。”他许下的空头支票恐怕需要无限期延长兑现时间了。“织雪小姐,和我一起不开心吗?” 她凝结着水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我很开心。侑介君,我很喜欢您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就这一次,能不能不要再拒绝他了。“和我在一起吧。”他鼓起的勇气催促着他将话说完,“我不会逼迫你做什么事情,这样的话,他们也会更快放弃不是吗?” “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在乎。要是我们在一起,我一定会更加更加喜欢你。” 她愣了一会儿,脸上平淡无波:“您是要让我做出选择吗?”顿了顿,“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侑介君,如果我利用了你,我会比失去你更加难受。”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你爱怎么利用都好,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在一起试试呢?要是在一起了你还不喜欢我,等到你喜欢上了别人,我一定会死心的。”他迫切地扯住她的手,生怕她逃避的样子。 “放心好了,我不会回避这种事情的。” 她脸上浮现很久以前那样无奈的笑意:“就当我自私好了。我一定会努力地去喜欢您。” “现在,就拜托您做我的依靠了。” 侑介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轻易地,她就属于自己了。“我有很多的缺点,如果您觉得不合适,请一定要诚实地说出来。” 她被一片阴影挡住,对方的体温通过怀抱传递过来,他说:“我不会的。”永远都不可能让你离开,永远都会爱你。 绘麻在人后问她:“为什么最后选择的是侑介君”他不算是最优秀的,性格也不算最和善,可是却是他得到了她。 她很平淡地回答:“因为他先牵起了我的手。”侑介想要保护她的心,她能够感受到。她不想靠近家里的纷争,他能够带她远离,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就算不喜欢,她还是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努力让他觉得幸福,努力到连他都觉得她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可是终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意还是一如往昔。或许爱情和亲情的界限就是这样模糊,她弄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能喜欢上他。但是侑介只想要和她在一起,她顺遂了他的心意,也解决了自己的难题,一切似乎都干净得没有污点。 天气爽朗的时候,弥就会回来了。她对弥的体贴让侑介十分不爽,一整天下来都冷着一张脸。弥已经不再有少年的稚嫩,褪去了年少的天真无邪,他的眼睛凝重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 “织雪小姐,你还是骗了我,对不对为什么不能等一等我呢?”他不再喊她jiejie,脸色也很不好看,但他强忍着被欺骗的怒火。 等我回来,让你得到幸福。这明明是他一直期待的事情,却发现她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陪伴了。 她安静地望着他:“弥君,谢谢你。”她没有说对不起,而是谢谢你。 弥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她,用最大的热情和爱去温暖她,但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不该再让他为过去的事所烦恼了。 他还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孩子,天真无邪,红润的脸庞有种感动人心的力量。 “你爱他吗?”弥漫起水汽的眼睛那么晶莹,他这样问道。不知怎的,她在这样干净的目光下竟有些心虚。 她别开脸:“当然。不喜欢怎么会在一起。”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你在撒谎。”她有些慌乱,但还是稳定心神:“我不会骗你这种事情的。” 他的声音突然就沙哑起来,带着郁结颇深的悲痛:“你看侑介哥的眼睛,和看我们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就算再会表演,也无法欺骗自己。她确实没有办法喜欢侑介,哪怕她再愿意去接纳他,她的心还是不能为他留出一个位置。 侑介能够一厢情愿地相信她给的虚假,也不过是因为太过喜欢,无法割舍罢了。 “要是这样的话,不喜欢都能够在一起,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旁,牵住她的手,亲吻她的面庞,为什么他不可以呢? “我希望你幸福。”她不愿意将这样的无奈嫁接到另一个人身上,像个没事人一样生活。侑介他啊,总是这样执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先抛下。 朝日奈家和他们还保持着联系。她当初为了逃开将有的战役,选择了最稳守的侑介,她如今也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了代价。 待弥离开以后,侑介便开始沉默起来。他的脸上带着些艰难:“你终究还是……”他没有说完,但是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 她能够给他的,一般人也能够做得到。 在语言已经无能为力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就像淡蓝色血管中的血液,无法承受的冷淡。 “你和我在一起,不能幸福吗?”他顿了顿,呼吸着带有她气息的空气,伤感的氛围就飘荡在周身。 她的眼睛明亮而纯净:“不是这样。我觉得很平静,您知道的,这是我一直希望的。” “你不必觉得愧疚,你不亏欠我什么。”他喃喃道,“这一年我都在骗自己,现在也总算该醒了。” “你觉得满足,但我却希望你能更加快乐,比和别的人在一起更加幸福。可是,我做不到啊,你喜欢的并不是我。”他的气息悠久绵长,像是割断了长长的网结后的清淡。 她睁大了眼睛望住他,突然发觉有些难过。当初如果不贪图一时的安逸而答应他,现在就不会让他承受这样的无奈。 梅隐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看着窗外的景色无声地消逝。 “我们就维持现在这样,不好吗?”她转过头问他,“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吗?” “我知道你在努力,但是不喜欢就是没办法啊。”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就是这样我才难过啊,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她的沉默让他有些心酸,她连谎话也不能给他,究竟是太过冷淡呢?还是太过真挚呢? 他温暖的手捧起她的脸,专注地看着她的面庞:“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 她动了动眼睛:“您想要分手吗?”声调也是那样的平静。 既然他和她在一起已经不能感觉到快乐,她的努力也只能成为浪费。 他的手努力地保持不颤抖,但还是捏痛了她。她维持脸上的笑容,又问了一次。 “我说过了,我不会的。”哪怕不爱,也不想你远离。“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自私,不想让你去寻找可能拥有的快乐。所以你不要想着要弥补我什么,反而是我得到了太多。” 他们默然地对视,突然想要回到那个岑寂的夜晚,他们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侑介颤抖着嗓音:“你不可以吗?”如果她不愿意,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放手的,因为只有让她难过这一件事,是唯一能阻挡他爱她的理由。 随着时间的穿梭,他越来越喜欢她的存在,以至于如今要是见不到她,他都会觉得有些不安烦躁。 她不知怎样回答,沉默了良久,慎重地回答:“对不起,我做不到。” 一直拖延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公,既然结局已定,为何不让他自由呢?她能够毫无芥蒂地和他一起生活,可是他不行,侑介君值得有一个真正爱他的女孩子。 他支撑不住地扶住茶几,脸上的笑是那么苦涩:“我就知道。” 事到如今,她除了迷途知返,还能做什么呢? 看着眼前的雾气蒙蒙地升起,晨光熹微,她微叹了一口气,如果心能够由自己控制,那么一切都会幸福得多。 她发现,现在离得远了,她对他们只有满满的关心,却不再有当时的纠结和烦恼。她只要从别人那里知道,他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很美满,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贴近了才会被伤害,才会被刺痛,原来他们都是刺猬,明明想要拥抱取暖,却只会渐行渐远。
美和和她倒是还有联系,主要有麟太郎这一层关系在,她对她还是照顾有加的。美和对于家里的情况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来龙去脉。 “为什么坚持要离开呢?”梅隐歉意地看着她:“我以为您会怪我没有好好珍惜侑介君的心意。” “这并不是你的错,”她微微转动了眼眸,显得和煦而优雅,“只能怪这个孩子太过执着了。”她保养姣好的脸上出现一抹浅浅的笑容:“放心吧,他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就算很难过,也不会做什么蠢事的。” 不想美和这么说让她的心理负担更重了。 明媚的春色浮在空气中,朗润的空中有流云几簇,伴着那和风,扶着弱柳。 玻璃杯中的阳光是晶莹剔透的,圆润的光芒如鹅卵石般温暖。 敲门声在她倒水的时候响起,开了门,眼前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 梅隐睁大了眼睛,眼眸中盛满笑意:“怎么回来得这么迟?” 朱利同琉生一样,都是能用美好来形容的男子,但又有些许差别,琉生偏于柔美,他却偏于疏朗,一个如兰花般悠悠绽放,一个在空气中淡淡存在。 他扶了下帽子,有礼貌地鞠了躬:“好久不见,织雪小姐。最近好吗?” 她侧身让他进来,朱利微笑着迈进门。他问道:“怎么从家里搬出去了?他们对你不够好吗?” 梅隐摇摇头:“您明明知道,他们对我已经足够好的了。不过,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请他坐下,倒了一杯香茗,“现在也很好啊,我过得很安稳。” 朱利解释道:“我几日前回到这个城市,小千不在,你也不在。”对他来说,绘麻是能够让他敞开心扉的人,而梅隐却是能让他放下心的人。她曾对他承诺:我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那时她坚定不移的目光让他有一时的怔住。 “但是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言简意赅,但她也能猜到,他大概已经把来龙去脉都摸清了。 “我确实听到了一点,但是还有些不太明白的。”他羞涩地摸摸鼻尖,微微地笑了笑。 她垂下眼睛,声音被风吹过一般的空洞:“他们和你一样。”朱利初时没能领会,很快透明的瞳孔中就浮起了一抹忧伤。他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 梅隐并不想戳破他的伪装,所以她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下去,问道:“这次回来多久?”“我不想再走了。走了那么多的地方,还是觉得旧的地方最习惯。” 是觉得习惯了这个地方,亦或是人?他也许只是想活在绘麻的身旁,作为她的守护神般存在着。从孩童时的牙牙学语,到现在的长大成人,绘麻都觉得多亏了他的陪伴,而朱利何尝不是呢? 她微笑起来:“绘麻小姐已经不住在日升公寓了,如果您不介意,就住在这里吧。”她从与侑介分手的那一刻,就决定与朝日奈家断绝来往。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亲近的人,也是自作自受吧。 朱利盯着她的眼睛带上几分了然:“那真好,我一个人,也觉得很孤单呢。”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见到你,总能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无奈,徘徊不散。 他们很自觉地不提起对方的过往,过着很平淡的生活。 她在想,当初就不应该回来,而要让他们只留在自己的记忆中,永不褪色。 梅隐闲时就会去墓园看看父亲,向他叙说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告诉他,她一切都好,希望他不要为她cao心。 只是有一次,她来的时候,墓碑前已摆了一束鲜艳的花。她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出一个人选,这才觉得悲哀,她对父亲,还真是彻底不了解呢。 公园中的一处突然被人流团团包住,她隐约听到当中传来的甜美而干净的童声。那是一首很有趣的童谣,说的是一个孩子到处寻找丢失的石头,后来才发现它被藏在他自己的鞋子里。 她转过身,花边细丝的帽子被风吹落在地,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庞。她惊喜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一声。” 山本纯沉稳地笑了笑:“我到你家里,没有人应门,我就想你大概出去了。”他没有告诉她,才下飞机,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她家,犹豫了半天才按响了门铃。 “怎么猜到我在这儿的?”“就是那样猜的。”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人,就是不能懂得你心中所有的海洋,窥见一部分的想法,还是绰绰有余的。 远处柔和的歌声中揉入一个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一个成年人,但是她觉得这声音很适合唱这首歌。 她不自觉朝那个方向走去。山本纯跟上她的步伐,问她说:“父亲同意我回国发展了。”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眼睛聚焦起来:“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