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小镇明星（1）

    《江湖美人》之《潜龙勿用》第01章小镇明星（1）

    小镇在江南。

    小姨是小镇出了名的美人儿。江南特有的那种二月春风拂柳枝的柔媚和飘逸在小姨身上体现得最充分、最具体了：水蛇一样的腰身，山茶花一样的面庞。

    镇上唯一一条街，农闲时候特别热闹。街心的十字口旁边那家老字号清明茶馆，是小镇的掌故和新闻事件发表和得以流传的地点。

    山是馒头似的形状，丰满的馒头山就像大地母亲的饱满的*，长满了绿油油的嫩草。我和妻子割了满满一大背篼兔草，坐在山坡上遥望西方天际落日熔金的绚丽，看到灿烂云霞的瞬息万变，想起了小姨感情沧桑的一生，顿悟了世情的变幻如梦，体悟了人生虚幻如戏。

    小姨是小镇业余文艺宣传队的台柱。在没有普及电视也很少放电影的年代，小镇正流行样板戏。小姨扮演了铁梅、柯湘、江水英、阿庆嫂、小常保等一系列的样板戏女主角——小镇业余文艺宣传队表演的节目就是小镇群众文化生活的主要内容。

    小姨的理想说不定就是当明星。那时，小姨正值豆蔻年华，年轻美貌的她以热情大方的表演，演绎出了不少老百姓喜爱的故事，赢得了广大贫下中农同志们的喝彩，也赢得他们用长满老茧的手拍出的掌声。没有鲜花也无须一次又一次制造绯闻，小姨成了小镇一颗璀璨夺目的明星：男女老少都喜欢她，她走到哪里，掌声和笑声就追到哪里。女人们喜欢看女明星给她们的穿着打扮带来的示范和样板，男人们都喜欢谈论女明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幻想和浪漫。

    只要明星的头顶上笼罩着光环，任何时代都不乏追星族。有人曾把明星比作天鹅，把追星的比作癞蛤蟆。小镇追星族中最出名的一个癞蛤蟆后来居然成了我的小姨父。当我长成一条大汉，坐在初恋的门槛上痛苦抉择的时候，小姨父老着一张*子脸，十分得意地用他喷着nongnong烟味的癞蛤蟆嘴向我面授机宜：“小玄子，男人就应该要有点一往无前的勇气。你喜欢她就要大胆去追求，追不追得上无所谓。不要怕别人讥笑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那是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家伙。”

    当我明白了天鹅rou总是要被吃的道理的时候，已经后悔不及了。天鹅rou总之是要被吃掉的，无论吃掉她的是青蛙还是癞蛤蟆。青蛙往往因为其血统高贵，以为有和天鹅一样的对等地位，虽然心里也想吃天鹅rou，但想到自己毕竟不是癞蛤蟆，怕丢了青蛙家族的面子。可天鹅rou呢，既不会从天下掉下来，也不会自己跑到青蛙的嘴巴里来，因此，张着大嘴在那等天鹅rou跑进嘴巴的青蛙往往会成为第一个敢去吃并且吃了天鹅rou的癞蛤蟆嘲笑的对象。小姨父说：癞蛤蟆的奋斗目标很明确，就是想吃天鹅rou。天鹅者我们的天鹅，我们不想，谁想？天鹅rou者我们的天鹅rou，我们不吃，谁吃？现在，天鹅rou就在面前，前进一步就可获得美味佳肴，后退或者迟疑只会令你一生烦恼——天鹅rou的保质期很短，唯一的保险的方法就是速战速决，早点把它吃掉，否则，一旦别的癞蛤蟆抢先去吃了，你小子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时间是检验感情的唯一标尺。在男女之间的恋爱追逐战中，谁也不能保证有绝对的优势。情场如战场，是战场就有斗争，有斗争就得讲战术。先是战略进攻、战略防御、战略撤退；再是战略撤退、战略防御、战略进攻……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争的16字方针和有关的战略战术在这里完全适用。

    我知小姨父讲的都是经过实践和时间检验过的真理。但我还是辜负了他的教诲，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向我倾心的姑娘表白，结果她成了别人的新娘。当我满脸含笑把她送进了新郎的家门的时候，我人生的第一次“革命战争”就这样宣告彻底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