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就是要处分你
陈扬很想叫陈若男离开。可实在没什么理由,只能硬若劝道:“若男,这是车钥匙,件面天凉。你还是先回去吧,一会我开完会自己打车回去。” “不去。”陈若男头也不抬的翻着书。 “好了,算我怕了你了,你进屋去等我吧。”这大冷的天,陈若男穿得挺单薄的,连绵大衣都没披上,陈扬还真怕她给冻坏了。 陈若男合起书本,颇为玩味的抬头看了一眼陈扬:“怎么,你不怕你那些同事待会儿看到我,你不好跟别人介绍我啊?” “哪能啊。”陈扬说完自己都有些脸热,眼神飘忽的不断看着四处的门口,生怕有人从里头蹦醚出来。 陈若男哼了一声,坐石凳上推了陈扬一下:“行了,你别磨蹭了,快去开会吧,待会儿回去晚了,我们学校食堂该关门了。” 陈扬拿她没辙,只能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进了里间。回到上午曾经来过的办公室,里面已经全坐满人了。 不多不少一共十五个” 当然,不包括那些在当地聘请的厨师和服务员。在座的全是驻京办的在编人员,三五成群的围在几堆炭火旁边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估计都是在八卦刚才在酒店里的那趟新鲜事儿。 何添等几个当时在现场目睹了一切的同志唾沫横飞的吹嘘个不停。旁人听得目瞪口呆却又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也是,他们的新领导才网来第一天就揍了以往在他们眼里头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京官老爷。让他们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畅快感。这事要是传出去,绝对是个传奇。 以至于陈扬推开门之后,大家伙一看到八卦中的主角,他们心目中神勇无敌不畏强权的陈主任进来了,眼睛刷刷的俱是一亮,赶紧止住了闲聊,全都站了起来。只有闰柔低着头在刷刷的写着什么。就跟没看到陈扬进来一样。 陈扬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直接坐到了中间一张稍大点的办公桌旁。并且制止了众人要围坐过来的想法。 “主任,您喝杯水,兑了蜂蜜的。” 何添捧着一杯用一次性纸杯盛着的蜂蜜水,态度恭谨的放到了陈扬的桌上。跟着又把一个烧得热烘烘的炭炉捧到了陈扬的脚边。 “大伙都坐吧。” 陈扬点点头,捧起杯子,水温刚刚合适,看来这些人不愧是专门搞招待的。喝了一口后才接着说道:“我就不自我介绍了,相信之前大家伙都已经传阅过市委来的传真文件,对我的任命应该有所了解了。”顿了顿,又道,“嗯,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接替唐正同志的工作,担任经合区筹委会主任一职。同时,在经合区项日批文拿到手之前。负责兼管整个驻京办的工作。” 下面鸦雀无声。 闰柔抬头看了一眼宣誓就任的陈扬。没说话,继续低下头刷刷的写自己的东西。 “在进京之前,我看过在座各位的档案资料。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座的都是市委各科室抽调出来的精兵强好了。但是。为什么六 陈扬网说到半,就见对面坐着的闪柔冷着脸站了起来,坤包也背在肩上,踩着高跟鞋嗒嗒的朝他走了过来。 他一怔,不由停住了讲话。 “陈扬同志,这是我的辞职信。” 闰柔把一份墨迹未干的信笺纸戳到了陈扬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众左都是一愣,闰主任这是干什么啊?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新来的陈主任难堪吗? 可接下来,就在众人以为陈扬会尴尬得无地自容时,他们都傻眼了。 嗤! 一声轻响,陈扬脚边的炭盆冒出一股青烟,那和着墨香的烟味立刻就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头弥漫开来。 “你!” 闰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前面一回到办公室,立刻就埋头炮制出了这封洋洋洒洒的万言辞职信。没想到陈扬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直接把这封呕心沥血之作给烧掉了,动作干脆利落。 “我什么,阅柔同志?”陈扬抬眼看向闰柔。 “你这是”闰柔网说了半句话就被陈扬冷冷的打断了,真不知道陈扬前面那个问题是不是故意在耍她。 “我告诉你,闪柔同志,先第一个,你这种做法是非常愚蠢并且不符合组织程序的,你要是真的不想干了,可以把辞职报告交到市委组织部去,我这里没有义务帮你转交。第二个,关于你今天违反党纪的问题,待会我会专门召开党员组会议进行讨论,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在小组会议上提。但是现在,请你马上坐回到你应该坐的位置上去。” 陈扬边说边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一个空着的靠椅。 我违反党纪?闪柔凭得几欲吐血。单手勉力撑在玻璃桌面上,胸膛不住起伏,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半天才忿忿不平的抚住胸口,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我前面在酒店喝多了。现在身体不舒服,我要请病假看医生,这样总行了吧。”如果让她在这里听陈扬趾高气扬的表就职演说,那真是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早知道刚才半路就不应该回来。 “幼稚!”陈扬不屑的轻笑一声,摆摆手道,“不批!真要有病开完会再去,一点党性都没有。”说着,又对不远处拿着个小本在长沙上坐着的邪大姐说道,“邪娟同志。你过来照顾一下闰柔同志。” “哦,好的。”邢大姐赶忙放下小本子,起身过来把闰柔扶坐在了陈扬指定的那张靠椅上。跟着自己也扯了张靠椅坐了下来。说是照顾。但她这架势跟打手也差不多了。 阅柔不悦的推开了邪大姐的手:“邪大姐,你这是干嘛呢?” 小闰,你身体不舒服,就少说一句吧。 大伙都等着听陈主任讲话呢。”邢大姐干笑着好言劝道。 这话让闰柔更是郁闷,这姓陈的混蛋不就是前头在香格里拉逞了回威风,怎的一回来这驻京办的天就变了呢?他到好,成了人心所向的大好人啦? 当下就撇过头不说话,同时从坤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子,刷刷的又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陈扬见闰柔暂时老实了,也不管她…删上什么,暗道声待会几再好好收拾你这刺头!又整理儿个订断的思路,才侃侃说道:“大家都很清楚,我们驻京办现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拿下经合区的批文,可是我不知道你们仔细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交州经合区耗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并且在京城各部委跑了好几年,可我们交到计委的申请材料不是被打回来就是被无限期拖着,是驻京办的工作没做到位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汗颜不已。 “不,我不这么认为。”陈扬摆摆手,继续说道,“我看过驻京办这几年交回到市政府的工作报告和一些相关的财务报表,前两年就不说了。光是咕咕两年,驻京办花在招待送礼方面的财务支出就达到了劝万每年,就这标准,我看都快赶上南方城市的活动经费了。” 说到这里,陈扬停了一下,看向默不作声的闰柔:“在这里,我要说句题外话,大伙的工作是扎实的,闰柔同志做为驻京办的主要领导,别的不说,至少在经营饭店自力更生这块工作上面,我看她还走动了点脑子的,饭店搞得也有声有色,极大程度的弥补了驻京办资金不足的问题。”闰柔哼了一声,肚子里暗骂道。谁稀罕你表扬了,老气横秋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小屁孩一个!癞蛤蟆往大马路上一趴,还真把自己当成迷彩小吉普了! 邪大姐赶紧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陈扬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就这些钱,我看如果运作得当的话,计委就算是个实心碉堡,也该炸开个口子了吧。” 底下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硬憋住。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工作仍然还停留在第一阶段,别说最后拍板了,如果我判断正确的话,我们递交上去的材料甚至从来没有放到过计委几位主管领导的办公桌上。” “你凭什么这么说?” 阅柔一听这话,当即顿住钢笔,回过头质问了一声。虽然明知道陈扬说的是事实,但是陈扬这句话无疑否定了驻京办同志所有的努力,这让她如何不恼。 陈扬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闰柔。然后站了起来,环视了一眼四周,脸色严峻的沉声说道:“同志们,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如果近期国家经济政策没有大幅度改变的话,无论我们私底下做多少努力,都只能是白费力气,项目通过审批的可能性为零。” 陈扬话音一落,下面一片哗然。 闰柔则是一脸惊愕的看向陈扬,她本来就是一个精明人,从刚才饭店里的事情自然不难猜出,陈扬在计委是有很深的背景关系的。而她对陈扬的恶感完全是由于第一印象不好造成的,此时,听陈扬这么一说。她心里即便不信也要打起鼓来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交州这一个地方在跑经合区的项目,全国范围内起码有不下四十个市县或地区在计委专门跑类似项目。 虽然前段时间经过努力。听到不少上面反馈回来的消息说,这回他们交上去的材料很有希望在同其他省市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可酒桌上的话你要是信个十足,那你就真输了。 陈扬知道大家都有疑惑,继续说道:“我手里有一份资料,里面有这样一组数据,仅仅是在昭年,中央政府就批准了旧个经济开安区,可是实际上却开张了奶口多个开区。这其中就包括我们江南省开张的心多个开区。” “可是,我国脆弱的基础设施和原材料工业根本承受不了如此迅猛的经济扩张,于是,通货膨胀来了。经济过热了,物价飞涨了,国家要踩刹车给经济降温了。当然了,现在你们也可以看到,包括我们江南省开张的那些开区在内,不是倒闭关门就是重启炉灶了,真正活下来的没几个” 陈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而办公室里则弥漫着一股好学上进的氛围,每个人都在认真听着陈扬给他们上课,这些人平时净顾着跑部委说情拉关系了,谁有空静下心来研究这些深层次的问题啊。 随后,陈扬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自顾自的从兜里掏出烟盒取了一支出来,然后用铁钳夹了一块红通通的炭点着了,吸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事实上,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如果当初我们交州经合区项目拿到了批文也匆忙上马的话,想来现在也是这个下场。” 看到众人脸色凝重,陈扬也感觉气氛过于压抑了,就笑了笑说道:“不过,大家也别灰心,这几年国家经济形势不断好转,到去年底已经成功实现了软着6,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底下的同志们闻言眼睛都是一亮。可陈扬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再次消沉下来。 “不过,就凭我们开区递交上去的立项资料,通过审批的可能性还是为零。”陈扬叹口气,继续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想给大家泼冷水,或者是想要否定之前唐主任和大家所做的辛勤工作和努力。 但如果按照原先市政府所做的规划,把经合区建成一个烟白林立,工厂密布的工业园区,那么我看大家也别忙活了,你们别听计委里那些个科长办事员在瞎吹,我可以保证,这份申报材料绝对会被打回头或者无限期搁置。 而我们纯粹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与其这样,还真不如跟着咱们闰主任卖盒饭挣得舒坦,那什么叫化鸡啥的交州名菜,你们不是做得挺带劲的吗?”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就连闪柔也是阴沉着脸,直接过滤掉了陈扬那颇让人恶心的挖苦,一言不的看着陈扬。希望陈扬那张臭嘴接下来能说出让人稍微振奋点的话来。 可是,接下来陈扬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好了,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里。接下来党员留下,其他的同志可以先离开了。” 众人一片错愕中,稀稀落落的有五今年轻同志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很快,除陈扬外,屋里还剩下了十个党员。 陈扬环视了一眼党员们,才开口说道:“好吧,接下来我们讨论闰柔同志违反纪律的问题。” 见陈扬居然还来真的了,憋了一肚子气的闰柔被彻底激怒了,啪的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得浑双抖的怒道!“我有什集问题好讨论的。“邢大姐连拉了好几下都没能把她给拉坐回来,看来真是忍不住了。 陈扬瞥她一眼,用力掐灭烟头。说道:“闪柔同志,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是个党员,还是个副处级领导干部,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踉跄边那些泼妇有什么区别?还有脸拍桌子呐,难道这就是你在大家面前的表率吗?”阅柔一口郁气呛在喉咙,看到党员们都齐刷刷的把目光盯在她身上。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脸上一热,赶忙强压住怒火,坐了回来。
“鉴于闰柔同志在经合区尚未立项的情况下,就私下里向几个不明商人对经合区未来的政策以及优惠做出单方面的保证,我要说的是,闰柔同志的这种行为是很不负责任并且十分影响经合区对外良好形象的。为了杜绝这种现象,把这种苗头抚杀在萌芽状态,我提议对闰柔同志做出党内纪律处分。记小过一次。” 这… 底下一片倒抽冷气之声,党虽们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吧,口头警告一下还不行吗?怎么说,闰柔同志也是党小组副组长啊。 闰柔冷着脸盯着陈扬,两眼喷火。却一声不吭。 她绝不相信,陈扬这种明显带有点迫害同志味道的提议会在党小组会上获得通过,更何况,她这一年多来兢兢业业的工作,在同志们心目当中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很遗憾,她实在太不了解陈扬了。 接下来,陈扬直接转向负责做记录的纪检小组长刘副主任,“刘荣同志,你把处分情况记录一下,明天出一份简报给大家传阅。” 啊?” 刘副主任傻眼了。 不,不仅仅是他,在场所有党员都傻眼了。 闰柔更是怒不可遏的再次站起来。怒道:“陈扬,就算你是党小组组长,你也没有权利这么做,你,你这么做是不合党章的,就算要处分我。也得在党小组会议上经过讨论投票才能通过。” 陈扬一愣,闰柔还真没说错,自己这一言堂的领导当惯了,还真就养出了这种坏毛病来。当下目光逐一扫过底下的其他同志,问道:“大家对处分闪集同志的提议还有什么异议吗?” 陈扬的目光仿佛窗外那冷冽的风刀子,所到之处。众人纷纷低头侧脸,不敢直视。 半晌过后,办公室里仍然是寂静一片,针落可闻。 这下子闪柔彻底傻眼了。 处分?记过?从来都是优秀党员干部的她哪曾受过这等委屈,而且这种处分一旦进了档案,那可就是一辈子洗刷不掉的污点了。 一想到这。她眼眶一红,竟趴在桌面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陈,陈主任,还,还是算了吧。闰柔同志已经受到教了。口头警告过也很严厉了。”一旁做记录的刘副主任大着胆子说道。 而一旦有人开了腔,其余的党员们也纷纷帮闰柔说起情来。 陈扬并不认为自己是小题大做。闰柔的问题很严重,再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像她这种不开眼的下属,不给她个教她是记不 的。 当即一摆手,制止了众人的说情,沉声道:“同志们,我不是要针对月柔同志,这种问题我们绝对不能姑息,我可以把话放在这里,今后若还有类似问题,我现一个,就处理一个,绝不手软!” 说完,再次看向闪柔语气冰冷的说道:“闪柔同志,这里不是你哭闹的地方。还有,我必须要再提醒你一句。今晚你要抓紧时间把检讨书写好,在明天的早会上当众宣读。给大家一个警示。” “你!” 闰柔霍然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惨白的脸颊上全是泪水,把妆都哭花了,显得楚楚可怜的。不过她才只说了个“你”字就气得再次趴伏在了桌面上,肩头耸动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当众读检讨书?真亏这个混蛋想得出来! “好了,散会吧。” 陈扬见她哭得伤心,还真有点于心不忍了,大手一挥,宣布散会了。 陈扬前脚网走,剩下的党员们立玄纷纷起身过去安慰闰柔。可阅柔却是越哭越伤心起来。 陈扬在门边顿住脚,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舟,大步的走出了办公室。 出到外面,却现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厚厚的鹅毛大雪。 在院子里却没看到陈若男。 陈扬一愣,回目四望,目光梭巡到长廊的尽头时,不由哑然失笑起来。 陈若男安在长廊上的条凳上,侧上方网好点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很认真的在低头看书。 那本厚厚的资料册搭在她腿上。或许是天太冷了,她来回放到唇边的搓着手,不时的呵着热气。 偶尔还会有几片洁白的雪花飘落到她身上,而她却是顾不及了。 一时间,陈扬竟有些怔住了。 不知为何,看到此时此刻的陈若男。他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暖意,身上寒意全无。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妻子天寒地冻的在外头等自己下班一块回家。恐怕都会觉得很温暖吧。 她可真够认真啊? 过了好一会,陈扬才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的朝陈若男走去。 “若男。” “啊?” 陈若男貌似刚才一点也没察觉到陈扬正向她走来,突然间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不免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是陈扬来了,眼睛不由一亮。 赶忙合起书本,一边收拾东西。从条凳上起了身,一面问道;“陈扬。你是下班了吗?” “嗯。” 陈扬点点头,跟着就伸手去帮忙拍掉陈若男背上的雪花,“若男,你在外头不冷吗?” “谁说不六 陈若男才说到半就停住了。 “怎么了?” 陈扬下意识的回过头一看。 一双怨毒无比的目光冷冷的向他直射过来,原来是闪柔在一群党员们的陪同下,也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