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咋不上天呢
“大家快过来，分零食吃喽。”叶锋一声召唤，孩子们纷纷丢下手中的画笔，就像是一群林中的小鸟，叽叽喳喳围了上来。 你一个，我一个，他一个，先抢到的，已经吭哧吭哧吃了起来，没抢到的急得直哭，抱住叶锋腿，赖着不走了。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抢，人人都有份。” “管够哈，不够叶叔叔现给你们买。” “内小胖子，说你呢，一人占那么多吃得了嘛。” 看到孩子们在笑，吃得那么开心，叶锋突然觉得，自己不像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反倒是比别人，更多了一些比亲情还要高级的东西。 “叶叔叔，你教我打架吧，以后那些坏人们再来，我就像你一样，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一个留着西瓜头的孩子，一边啃着小浣熊干脆面，一边比比划划地说道。 “行呀，那得等你长大了。” “叶叔叔，你什么时候再来呀，我还想吃巧克力。” “没问题，只要你不怕把你的小肚皮撑坏。” “叶叔叔，听妍jiejie说，你要给我们盖新房子，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好了好了，孩子们，都上那边玩去。”看到孩子们将叶锋团团包围，杨慧有点哭笑不得：“你看看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吃的，这群小家伙馋嘴吃惯了，以后该不好好吃饭了。” 叶锋没言语，拉着杨慧的手，挨树边坐下，唏嘘道：“我记得小的时候，家里穷，那是真穷，看到邻居家的小孩吃肯德基，给我馋的，恨不能冲上去一把抢走，塞进自己嘴巴里，所以我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我小的时候，我不想让他们跟我一样，想要要不了，想吃吃不到，您可以说我物质，但连物质都提供不了，您说我回来，还有什么价值？” “好了，不说这个。”杨慧摇摇头：“那些个警察，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叶锋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手上捻着：“警察只是干他们该干的事儿。” “那就好。”听到这里，杨慧终于松了口气，叶锋能回来，她打心眼里高兴，这个大家庭里，实在是太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男人了，以至于她总是又当爹又当娘，不到五十的年纪，头发就白了不少。 叶锋起了身，他观察到，热闹的抢食画面中，有一处却出人意料的安静。 那是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头上戴着一个用鲜花编织而成的花环。周围的小伙伴们吵吵闹闹，却丝毫影响不到她的创作热情，笔尖在画板上描啊描，康乃馨和花瓶跃然纸上，惟妙惟肖的样子，恰有几分不可多得的灵动。 叶锋悄悄走到她的身后，小女孩依然浑然不觉，正替她的作品，做着最后的上色工作。 叶锋并不忍心惊扰她，等她全部完成，这才蹲到她的身边，暖暖笑道：“小meimei，大家都在吃东西，你为什么不去抢呢？” 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看到叶锋的她，忽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地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降临人间的小天使。 “她听不见。”杨慧走了过来，用手语向小女孩打了个招呼，喃喃道：“先天性聋哑加先天性心脏病，我从医院抱她回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都劝我放弃，但我没听，她的父母已经放弃了她一次，我不想放弃她第二次。” “严重到什么地步？”叶锋问道，他知道人心都是rou长的，如果病情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父母是不会忍痛弃子的。 杨慧顿了顿，轻喃道：“专家说，最多只能活十年。” “十年。”叶锋的嘴角，扬起一抹酸涩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过小女孩的脑袋：“她叫什么？” “杨果儿，我给她起的名，无论如何，我希望她能像其他正常孩子一样，不留遗憾地走完她的人生。”杨慧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这孩子的绘画天赋，在同龄人里，几乎无人能比，如果有专业的老师愿意带她，长大以后，绝对是一名出色的画家。” “这件事我来解决。”叶锋说道：“我在外面闯荡的时候，曾有幸结识了几位大画家，我相信他们其中有人，愿意教果儿的。” “那就好。”杨慧点点头，尽管她知道，这并不现实。 两人正聊着，只见小果儿一伸手，扯了扯叶锋的衣角，做出一个陌生的手势。 “她想让你陪她玩。”杨慧立刻翻译道，为了能跟果儿正常沟通，她特意买了教手语的书，利用睡前时间陪着果儿学。 “好啊，果儿想玩什么，叔叔陪你。”叶锋领会了意思，被小果儿小手拉大手，慢慢地往不远处走去。 最后停在了树荫下，一个用藤条和木板做成的简易秋千。 “这孩子，跟你还挺亲的，以往别的人来，她都躲得远远的。”杨慧站在一旁笑道。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叶锋一咧嘴，抱起小果儿，往秋千上一放，手掌再轻轻一送，天真地喊道：“飞喽。” 风吹来，小女孩洁白的裙角摇曳在半空中，那张堪比洋娃娃的小脸，写满了一种叫做快乐的元素。 叶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看着，他发现，那秋千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对了妈，小妍呢？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有看到她？该不会是躺在屋里睡懒觉呢吧？”等陪着小果儿玩够了，叶锋这才意识到，孤儿院里，好像少了一个重要角色。 “别瞎说，妍儿上班去了。”杨慧答道。 “上班？”叶锋一愣：“她不在家帮你忙，上哪门子班啊，合着这么多年，这里里外外就您一人？” “不打工哪儿来的钱，没有钱拿什么维持日常开销。”杨慧一脸的埋怨，心说你小子，在外头混了这么久，该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吧？ “我了个去，早说啊。”叶锋赶紧问道：“跟哪儿打工呢？我找她去。” “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喏，地址都给你写好了。”杨慧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条，递给了叶锋。 “那我先走了，妈您忙着。”叶锋说完，又伸手捏了捏小果儿的脸蛋，摆着手笑道：“果儿，跟叶叔叔说再见。” 这个动作不用翻译，聪明的小果儿立刻心领神会，不光说了再见，还凑到叶锋身前，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等叶锋打车来到杨慧给他的地址时才发现，原来陈欣妍上班的地方，是文化路上一家主营牛头宴的中餐馆。 现在正值午餐时间，这里门庭若市，生意火爆到连一个停车位都没有。 “请问先生几位？有没有预订过房间？”门口一个穿旗袍的迎宾，热情地迎了上来。 叶锋看也不看，便往里边闯：“我不吃饭，我找人。” “找谁呀？”迎宾跟着。 “陈欣妍。”叶锋不耐烦道。 “员工上班期间，禁止会客的，更何况是这个点，先生您还是晚会儿再来吧。” “屁话，辞职不干了还不行吗？”叶锋白了她一眼，左观右瞧，正要往里走，一个穿衬衫打领带的胖男人堵住了去路，莫名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的。” “陈欣妍，还要我说几遍？”叶锋很是烦躁，这店里吵得很，到处都是划拳喝酒声。 听到这个名字，胖男人立刻改变了语气，生硬道：“我是这家店的大堂经理，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跟我说，我会代为转告的，我们店里有规定，员工上班期间，不允许会见任何人。” “cao，你这是饭店还是监狱？”叶锋一瞪眼，被气着了，这还头回听说这么奇葩的规定，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知道吗？什么玩意儿厨房重地，老子今天还就闯了，怎么着吧？ “朋友，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如果你是来吃饭的，我们欢迎，可如果你要是来捣乱的，那就别怪我叫人，把你给赶出去！”胖男人说到最后，语气完全变成了威胁，在他看来，就叶锋这身廉价的衣服，就足以说明了他的身份，更何况还是来找一个洗碗工的，能有多牛逼？ “你咋不上天呢？”叶锋看着他牛气哄哄的架势，随手一拨，胖子吃力不住，一个趔趄便往柜台上摔去。 “给老子滚蛋！”叶锋骂了声，大摇大摆往里边走去，穿过冗长的过道，左边是厨房，右边是杂物室，厨房里的厨子们正抡着大铁锅，一个个顺脖子汗流，卖命似的炒着菜。 走完过道，便是一处荒芜的后院，地上堆满了客人吃剩下的餐盘，数量之多，令人乍舌。挨墙角摆着几桶泔水，这么热的天，早尼玛晒冒泡了，苍蝇飞来飞去，嗡嗡作响，工作环境真比茅厕强不到哪儿去。 而在那堆积如山的餐盘中间，却坐着一个戴橡胶手套的女孩，卖力地擦洗着那些遍布油污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