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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家书

    第三十一章家书

    守义见是李大娘来,忙得下地,笑着问:“李嫂子过年好!大哥在不?”

    “日前刚走,还念叨你这年可过好了。”李大娘笑着仔细端详了芸香一回,又对守义说,“可娶了个好媳妇儿!这看着人也精神了!怪道以前给你说过多少,连看也不看呢!”她说一回,笑一回,直把个芸香笑得没处躲,耳根子也红了。

    “嫂子就会耍笑人!大哥没说我用不用赶紧回去?”守义笑着问。

    “就说你安顿完快点回,别的没说。”李大娘也没多说别的,又聊了几句家常就离开了。

    守义又和芸香收拾了一番,连番劳累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守义就赶忙出去买好了米面等粮食,又拉回一车炭。芸香由李大娘领着上街置办了一些家里用的零零碎碎儿(小物品),就这样,两个人又忙乱了几天,才把这里安排的像个样子。

    转眼就快到二月了,守义安顿好这里准备离开了,收拾好行李,嘱咐芸香守好门户,提着箱子急匆匆地就走了。芸香心里眼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可也没有办法,直送到大街上,看也看不到背影才闷闷地回到家里。李大娘好一阵劝慰,又说了好些笑话故事这才使得芸香一笑。夜里还是辗转难眠,闷闷不乐了好些天。

    守义这里也是不好受,匆匆离开后去邮局给弟弟寄了一封信,就急忙往大境门而去,一路上山,站在元宝山上,远眺迷蒙中的张垣,成片的房舍在呼啸的风里残破却顽强地生存着。守义停留了一会儿,迈步坚定地朝着大山深处走去。

    这封家书在这个战火不断的春天走了足有一个多月才飘然来到守忠的手里,他揣着信回到家里,看着嫣红已经隆起的肚子,幸福地笑了。脱了鞋上了炕,稳稳地坐在热乎乎炕上,拆开了信,读了起来。

    “二弟守忠:

    你我兄弟又是经年未见,也不知弟近况如何?过年时,听父亲说起你已娶亲,并弟妹身怀有孕,可喜可贺之至。你已即将为人父,行事要更为稳重。与母亲的事情,大哥也不便多说什么,但毕竟是父母,还是要恪守孝道。我已与你嫂一并离家至张家口居住,若有所需,可于此处寻我。另你所应之差事,必要想个适合机会逃脱出来。我中华儿女必不能如此苟活!望弟听从我之嘱咐。

    甚念!

    望康健!

    兄守义上

    正月二十七日”

    守忠看过信,默默地思考:“大哥的话不无道理,可该如何去做呢?眼下嫣红也不好跟着走,总得好好安顿了她才行。”想到这里,看了一眼正在地上忙碌的嫣红,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嫣红见他读完信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忙关切地询问:“这是咋啦?长吁短叹的,有啥烦心事?是谁给你写的信?”

    “大哥的信,也没啥。你个女人家就不要掺和了。饭好了?”守忠也不解释,把信收好。

    “这不是怕你不心宽么!不问就不问。再等上一刻,马上就好。”嫣红瞅他一眼,继续去做饭。

    “你就安心待着,没事儿连门也不要出,好好养胎就行了。”守忠心烦,语气也不好起来。

    “连门也不让出了?咋?怕我出去给你丢人了?那忘了甭赎我,死了就完了!”嫣红拿出泼辣劲儿,口气也不善。

    “谁说丢人了?这世道乱叨叨的,不是怕你出去不安全呢?你这个女人,咋这不懂理呢?”守忠生气了,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震得上面的茶碗“铛”地跳起来。

    嫣红也吓了一跳,手里的铁丝(锅铲)也差点掉了,心里委屈却也不敢说什么了,默默地把饭做好,端上桌来,亲自把筷子递到守忠手里,说道:“吃吧,凉了不好吃了。”自己慢慢地挪上炕沿来。

    守忠见她这个可怜的样子,气也消了大半,又柔声道:“你也吃!我刚才声音大了,你也甭受制(委屈),都是为你为肚里孩子好。”

    嫣红听了,眼泪扑簌簌就落下来,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心上不痛快,也不该跟你顶。不出门就不出门,也没啥。就是怕这老在家憋着,我好说,别把孩子憋出病来就行。”

    守忠听了沉吟片刻,也觉得不合适,又觉得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送回家里,又怕他妈跟嫣红不对付;放在这里,自己也是分身乏术,思前想后,还是没什么好办法,又叹了口气,说:“先吃饭,管他啥事呢。吃了饭再说。”两人这下默默无言,吃过饭,嫣红收拾了,守忠拿出纸来,给大哥守义回信。他拧开钢笔,却不知该如何写,嫣红的身世是不能说的,虽说大哥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告诉父母,可总是不好听的;母亲的事,想到宛瑜,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也不想多提;差事的事,自己也没个头绪,更不知该怎么向大哥解释。思虑再三,他还是没有落笔。这次嫣红也不敢多话,悄悄地拉了枕头在炕上睡着,时不时眯缝着瞄守忠两眼,也不知道他想些啥,总是眉头挽个疙瘩,一脸不痛快。

    守忠觉得还是告诉大哥一些实话,提笔写了起来:

    “大哥足下前奉:

    前信已收到,兄夫妇二人重得聚首,弟深感快慰。若嫂与母亲不睦,兄不必过多苛责。弟于此处并未明媒正娶,实则一烟花,怜其悲苦,为其赎身,既现已有孕,待生养之后如实禀告父母再做处置。虽是出身微贱,却也温婉可人,服侍周到。”

    写到这里,守忠看了一眼嫣红笑了,“‘温婉可人’?还不如说是‘刚烈泼辣’贴切,大哥看了肯定又要笑我了。”嫣红见他笑了,也抿着嘴偷偷笑起来,翻了个身,背过脸不去看他了。

    守忠接着写道:

    “兄信中所提之事,弟也久存于心,怎奈妇人有孕,行动有所顾忌,待生产过后,弟必携家小投奔兄长而去。此行必定不易,弟慎重谋划后再动。

    亦甚念!

    遥祝兄嫂康健!

    弟守忠顿首

    三月四日”

    守忠写完,将信纸叠得方方正正,从炕席下面摸出一个信封,写好地址,贴了邮票,把口仔细封了个严实,装进衣服口袋里。他推了推炕上的嫣红,说:“行了,甭圪装(假装)了。知道你也没睡着,不是想出去呢?我领你看戏去。”

    嫣红一听来了兴致,一骨碌爬起来,笑着瞟了他一眼,说:“亲老汉最会疼人!知道我心也痒痒,嗓子也痒痒,早就想看戏了。看二人台去!”

    “就知道你那二人台,别的戏不是戏了?今天看个稀罕的,电影!”守忠看她这个样子,觉得好笑,故意说要看电影。

    “那有啥好看的?不就是几个女子走来走去,也不唱也不跳,说说话就把钱挣了。它那没艺,不如二人台好看!就看二人台哇!”嫣红挨过来,吊在守忠膀子上,眼睫毛忽扇忽扇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腻了声音央告,“亲哥哥~就看二人台哇!回来我好好伺候你!”

    说得守忠心里身上一阵酥麻,心说:“这个女子还真会腻歪人!真受不了她这一圪缠(撒娇)。”虽这么想着,嘴上却还逗弄她,皱了眉说:“想听二人台,你一个儿唱了不就行了?去戏园子里白花那个钱?”

    “自己个儿唱跟听别人唱能一样?我这是去听玩意儿解心宽的,又不是唱曲子红火(别)人的!再说了,一个儿唱有啥意思?内行才能听出好赖来呢。就去吧!啊~”这下嫣红把脸也贴过来了,守忠笑着捧住了,说:“行,都依你!就二人台!穿衣服走哇。”

    猛不防嫣红上来“啵”地亲了一口,嬉笑着下地收拾打扮去了。

    守忠顿时脸红了,赶紧看了看窗外,脸上还挂着笑小声埋怨:“大白天的,也不怕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