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比我高
叶欢和那独臂白发的老头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柳若兰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已经超出了她想象的极限。 旁边的顺子一脸崇拜地看着含笑的叶欢，低语道：“一个老头，又一个老头。” “是他？城东那个卖煎蛋面的齐老头？” “天啊，他居然胆敢跟王家主叫板。” “难不成这齐老头也是武道高人？” 几名锦衣少年中有人认出了从远处走来的驼背老头，议论纷纷。 更有人嗤笑道：“怎么可能，就这老不死的上次小爷去收摊位费不交，还被我一顿胖揍呢。” 说话这锦衣少年分明也是青阳城内的豪绅子弟，此时的他一脸自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似是在等待着同伴们崇敬的眼神。 可是周围却忽然雅雀无声。 两步。 驼背老头走得缓慢，但却只是两步便从极远处走到了叶欢的身边。 先前说话那锦衣少年目瞪口呆，身子不由地往别人身后缩了缩，生怕被看到一般。 叶欢眉开眼笑，道：“齐老头，怎么现在才来，热闹都快过去了。” 身材干瘦的齐老头慈祥地看着叶欢，无奈道：“这不收摊耽搁了些功夫么，万幸没有来晚。” 叶欢懒洋洋地说道：“没晚没晚，来得正是时候。” 陆为民也笑着点点头。 王元正一脸凝重，沉声道：“是你？” 齐老头笑了笑，说道：“王家主，你可是有些年头没去照顾老头子我的生意咯。” 王元正眼角抽搐了一下，旋即冷声道：“想不到我们这小小青阳城倒也藏龙卧虎，若你今日不现身，连我都以为你只不过是普通人。” “谁不是普通人？众生平等啊。”齐老头一脸平静。 王元正皱了皱眉，目中有着冷色闪动，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叶欢不知死活地开口问道：“还打么？我饿了。” 落日渐渐西沉，红霞漫天，叶欢还未开一窍自然无法辟谷，再加上只是早上白米粥就醋萝卜片吃了一碗，此时饿了也属正常。 但是他开口的时机却实在不对。 连陆为民与齐老头都有些错愕，但是随之却笑了起来，这小子的确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众人以为王元正会大怒出手之际，这神情威猛的青阳城第一强者却是抽手负回身后，平静地说道：“是我王家子孙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可说的，年轻人丢了的场子就由年轻人去讨回来吧。” 此言一出，王豹那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惨白无比。 王虎脸色僵了僵，眸中的冷色一闪即收，脸色恢复平静，看不出神情。 王元正欣慰地点了点头，笑道：“过几日，你便上剑阁拜师去吧。” 纵是以王虎的城府，听闻此言都不由喜色上面，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王元正笑眯眯地转身，随后身化神虹离去。 一场一波三折的闹剧，草草收场。 王虎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欢，平淡的道：“洗干净你的脖颈，等我的剑。” 说完后，背起丹田武锁尽碎的王豹，踩着夕阳猩红的霞光扬长而去。 “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叶欢拳头紧握了起来，目中冷光如刀，论起修行速度，他叶欢惧过何人？！ 陆为民眉头一皱：“这王家小子好深的城府，将来成就怕是不低。” 齐老头一脸平静，道：“不错的磨刀石。” 叶欢紧抿嘴唇，然后转身逆光而行。 柳若兰兄妹、一独臂老头、一驼背老头随后。 百尺街那斑驳的青石板上，朦胧身影交叠。 最后不分你我。 …… …… 百尺街上发生的事情，在有心人的控制下，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青阳城内，风平浪静。 在城东的一处小院里，灯亮如昼，香味悠悠。 而作为当事人的叶欢，此时正在与陆为民相邻而坐，各自要了一大碗的煎蛋汤面。 袅袅升腾的热气，鲜香扑鼻的面汤，筋道十足的面条，上面漂浮着几条菜叶与一个鲜黄嫩白的煎蛋，让人食指大动。 叶欢挽着袖子，端起青花陶瓷面碗，咕噜咕噜地喝完面汤，叶欢边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边支吾不清地喊着正在煮面的老头：“齐老头，再来一碗，一大碗！” 说完还一脸嫌弃地看了陆为民一眼，做深沉状，道：“吃得真慢，不在深夜痛吃两大碗煎蛋面者，不足以语人生啊。” 陆为民知晓这小子的跳脱性子，干脆不去理会，只专心吃面。 叶欢见此，一脸无趣，百无聊赖之下，他望向了正在调汤底煮面的齐老头。 只是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专注，虔诚，心无旁骛，握住汤勺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比煮出这一碗煎蛋面更重要的事了。 全神贯注，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妙到绝巅，多一分少一分都觉得是破坏意境。 一切都刚刚好。 叶欢眸光一闪，看了看周围，神秘兮兮地轻声问道：“齐老头，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齐老头这时刚好煮好第二碗煎蛋面，给叶欢端了上来，笑呵呵地道：“你小子莫不是因为先前的动作才问这话的？” 显然他也注意到了叶欢先前的目光。 叶欢颌首。 以前看齐老头煮面还没有什么感触，但是刚刚见过齐老头居然能够跟青阳城第一强者的王元正对峙，这再一看，就看出了许多门道。 所以叶欢满是期待地看着齐老头。 谁料齐老头却只是微微一笑，道：“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十年如一日，只要坚持，想做到这一点又有何难。” 叶欢轻叹了一声，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更知道齐老头明显是不想说。 于是他转头对着陆为民问道：“这破老头到底有多厉害？” 陆为民咧嘴一笑，然后放下筷子，伸手比划道：“这么高。” “这么高是多高？” “比我高。” 叶欢一脸沮丧，暗骂了声老狐狸。 齐老头兴许是看出了叶欢的失望，沧桑地道：“坚持二字虽然简单，但却是贯穿了人的一生，煮面如是，修行亦如是。” 叶欢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看着齐老头目中似有似无的赞赏，微笑地说道：“真羡慕你们这些有故事的人，不像我，一个帅字竟贯穿了我的整个人生。” 齐老头握勺的手僵了僵，险些让勺中的面汤洒了出去。 陆为民笑得喷出了一口面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