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圣心如海 唯才是举
十日后，刑部尚书周通府中，端木英林携妻儿拜倒在周通面前。“多谢大人数年收留之恩，若无大人全力照拂，属下早已两世为人。今日属下拜别大人，大人之恩天高地厚，属下今生难以报答，情愿来世当牛做马报大人之恩。”端木英林如今执掌端木家，外面已无人威胁其家人安危。他准备将妻儿搬回嵩阳老宅，此时离开周通府邸，心中感慨万千。 “英林，你我早已是挚友，何须如此客套。本官给你三月安顿之期，随后便来刑部衙门上任。本官保举，陛下已然恩准。吏部尚书林槃大人并未反对，吏部已出任命。英林为刑部侍郎，此乃官服官印以及文书。本官相邻有套府邸，亦是官家府邸。皇上将此空置府邸赐给英林，日后你我两家互为邻居，可时常往来。英林，本官要告诫汝几句。当今天子，心胸宽广，自古至今，无人能及。端木家方出大事，乃是谋反大罪。值在此时，天子恩准本官保荐，足可见圣恩之隆。若是换做他人，英林即便逃过一死，恐今生无报效朝廷之机。”周通说罢，命人将官服等物交给端木英林。 端木英林拿起文书，细细读过。不禁泪流满面，他二次跪倒在周通面前，泣不成声。“大人，能在此时保举属下，大人对属下恩同再造。”端木英林深知此时，周通竟然向皇帝保举他为官。若是皇帝一怒，周通轻者削官罢职，重者恐锒铛入狱。此份恩情，让端木英林心内发誓。此生追随周通，效忠朝廷。 夜晚，龙吟阁中。皇帝来到龙吟阁，皇帝已有年余未来。此处经过扩建，规模比之前更加宏大。然皇帝所坐位置，无人敢动。一切都是原样，平时无人坐在那里。掌柜亲自过来，陪同皇帝入座。自有伙计奉上一壶最好香茶，谢长歌在皇帝身后静静侍立。此时龙吟阁内热闹非凡，不少文士公子纷纷前来。三五好友围坐一桌，品茗畅谈。茶香沁人心脾，让皇帝忆起许多旧事。当初他来龙吟阁时，尚是弱冠青年。如今早已过而立之年，那时他初出皇宫，洛阳城于他而言，便是另一番天地所在。如今他虽久居深宫，却对洛阳城毫无陌生之感。十余年来，早已物是人非。 皇帝正在追忆旧事，忽然听闻一阵喧哗之声。一名白衣公子哈哈大笑，醉眼朦胧朝皇帝走来。“都说此桌是为朝中重臣所留，我等布衣不可擅坐此位。真是笑话，此处又非皇帝金殿，又非龙位。区区茶馆座位，谁人坐不得？本公子偏偏不信邪，今日要坐在此桌饮茶。”说罢，他伸手推开掌柜。大步流星直奔皇帝而来，皇帝听见背后谢长歌有动作，忙低声制止。谢长歌并非凡人，若是出剑，多数都要见血。 那公子依仗醉意，径直过来坐到皇帝对面。皇帝一皱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大人，对不住，多有打扰。狂生霍卿，今日好奇，要坐在此位饮茶。大人若是不见弃，狂生愿陪大人坐而论道。”龙吟阁掌柜满头大汗来到皇帝身边，附耳说道：“此人霍卿，乃是洛阳有名狂生。其常来此处饮茶，多有惊世骇俗言论。听闻其表兄是安国公大人，请陛下恕罪，小人未能将其阻拦。”皇帝并未责怪掌柜，示意掌柜去招呼别处客人。掌柜小心退下，那霍卿毫不客气，拿过茶碗，先给自己斟茶，随后又帮皇帝斟满。 “看来大人就是朝中重臣，难怪那掌柜诚惶诚恐。”霍卿笑嘻嘻言道。“霍卿，汝即是安国公表弟，怎会如此不守礼节？这般狂妄？”皇帝淡然问道。霍卿品一口香茶，傲然答道：“大人，安国公是安国公，霍卿是霍卿，并无干系。他虽是吾表兄，然早已仙逝。即便他在世，又与我何干？安国公东征西讨平定天下，在下不过浪迹茶馆酒肆，过几天逍遥日子而已。大人莫要这般说，大人要想治罪，尽可把在下投入大牢之中便是。在下想问大人一句，何为天道？”这霍卿语气狂妄，说话毫无顾忌。已然许久无人敢在皇帝面前这般放肆，皇帝并未生气，反而颇有兴致。 “天有四时，风云变幻，雨雪风霜，皆有章法。天道无情，万物在其眼中皆是刍狗。人心可体会天道，切勿妄自追随。以人心追天道，多半陷入癫狂之中，不可自拔。”皇帝从容答道。霍卿一怔，皇帝说法新奇，从未听闻。他细细思量，随即不住点头：“果然是朝廷重臣，居庙堂之高者，见识远胜吾等江湖之人。在下以为，天道无心，不过自然运行而已。人心可变化万千，远胜天道。人心自成一道，无需效仿天道。君子读书，君子抚琴，君子舞剑，君子射猎，皆是依本心而行。天道轻如鸿毛，无需在意。”皇帝对此人刮目相看，他以前并不知晓尉迟涛还有这样一位表弟。 “汝并非纨绔子弟，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因何不出仕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创一世功业？”听闻皇帝发问，霍卿哈哈大笑：“大人，朝中能人辈出，何须在下一介狂生入仕？表兄为天下，为朝廷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在下痛在心中，自问并非表兄那般有惊世才学之人，还是散落民间，逍遥度日为好。”虽被婉拒，皇帝并未死心。他命掌柜取来纸笔，在纸上写到：天子，朝廷，百姓。先生愿为何职，方可舒展胸中抱负？效忠天子，造福百姓。霍卿并未言语，陷入思索之中。他虽觉此人贵不可言，却不知便是皇帝。他行事狂妄，不过表象而已。他心中亦向往表兄尉迟涛，可成就一番功业，留名青史。然时运不济，表兄英年早逝。虽有人推荐他出仕，却是出任一地县令，他不愿前往。以他之才，若是埋没在民生琐事之中，宁可在江湖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