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本之心
他轻轻的伸手抚摸上那根手臂长，平平无奇的木头，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被吸入那根木头里面，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一个神奇的地方。 那是一个只有植物的世界，没有鸟兽鱼虫，也没有魔神和人族。有的只是一棵棵参天巨木，或是低矮繁茂的灌木丛林。他感觉自己也不再是人类，而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树木，既不高大繁茂，也不低矮稀疏，总之是一望无际森林里的平凡植物。 身为一棵树，他没办法移动或是奔跑，甚至连说话和叹息都做不到。就连思维，都变得无比缓慢，往往要数年时间才能做出一个哪怕极其细微的决定。就这样过去了数百年，他静静的享受着阳光和雨露，也不再思考和尝试改变。就好像他从一出生就是一棵树，以后也将会永远是一棵树，这个念头甚至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时光的流逝，让他几乎都忘记自己曾经是人类的事实。 当他最后一丝人类的烙印都将被彻底抹去时，一个若有若无的呼唤声突然在他耳畔响起。初时极小，然后渐渐放大，最后竟然如炸雷般响彻整个世界。他被那声音震得树冠都簌簌发抖，学着其它树木一样收拢自己繁茂的枝叶，想要躲避这天地之威。 只是在他滞涩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久违的灵动，仿佛那声音似曾相识，他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那声音，好熟悉，就像……” 有了这个念头，他竟然探出枝头，努力想要听清楚那震耳欲聋的呼唤声。只是他早已经习惯了极慢的生活，一个念头从培育到诞生，再到付诸实践，足足花费了他好几个月的时间。这还是他主动想要去听，所以下意识的加快了速度。 饶是如此，等到他做好准备的时候，那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他有些怅然若失，仿佛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他到底是当了几百年的树，即使觉得疑惑和困扰，也很快就遗忘，仿佛之前都是不太重要的幻象。他，永远都只是一棵不停生长的树。 “他的魂魄已经没有了生机，就算你再怎么呼唤，也是没有任何作用。”费云站在费清身后，轻轻的揽着她的肩膀，细声细气的安慰道。此时两人就在张大牛闭关的星宫之中，而盘膝坐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张大牛的魂魄。不过此时，他的魂魄已经变成棕灰色，仿佛僵死的古木一般，再也无法动弹。“魂魄僵死，神仙无救，此乃定数！” 漫天的星河已是黯淡无光，那三百六十五座星宫也仿佛是数千年前的遗迹一般，变得无比灰败和破烂。整个紫府，正陷入一种即将崩塌的震荡之中，就好像下一秒钟，整个苍穹就要彻底崩溃湮灭。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星宫的主人，紫府的缔造者，漫天星河的主宰张大牛，已经彻底陨落。 魂魄僵死和一般的死亡有极大区别。寻常死亡，要么是魂魄不散重入轮回，要么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而魂魄僵死则是修道者在修炼过程中，魂魄被困入混沌之境，永远无法挣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那个鬼地方循环，成为无法移动的孤魂野鬼。所谓僵死，就是不生不灭，亦不入轮回。 “不！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绝对不会放弃的。”费清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坚决，即使任何迹象都预示着他已经死亡，但她依然不肯放弃。她甩开兄长的手，在张大牛僵死的魂魄面前盘膝坐好，竟然开始诵念那神秘的经文。就连在她心中神通广大的兄长费云都束手无策，她只能寄希望于那神秘的经文，能够在这种时刻帮助他脱困而出。即使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她也是在所不惜。 或许是她这次格外虔诚，刚刚诵念不久，漫天的金光就无中生有般的凭空出现，凝聚成一个个神秘莫测的文字，在星宫之中四处飞舞。费云见状，凝聚的化身突然散去。就像是见到了瘟神一般，立即远远的避开了那些金光。 那神秘的经文一出现，就自发的想要侵蚀周围的一切。兴许是出于本能的排斥，原本即将溃散的星宫突然星光大盛，一股庞大的排斥力袭来，似乎是想将所有不速之客全都驱逐出去。那经文也不强迫，见星宫自发的排斥，它竟然转头去侵蚀张大牛僵死的魂魄。按理来说，僵死的魂魄没有任何灵气，就算是魔门之人，都不会用这种没有任何用处的魂魄炼制法术。然而那经文似乎根本不嫌弃，似乎这世间，就没有它不侵蚀的东西。 似乎是感受到了厌恶的气息，处于混沌之境的张大牛突然心中一颤，没有缘故的在心中生出无边怒火，似乎是要毁灭整个世界才罢休。他浑身的枝叶开始剧烈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他坚固的木质身体。他突然福至心灵，没有强行压抑心中的怒火，任由它蔓延到四肢百骸，而他本人，则在细细体味这种颇为陌生的滋味。 一棵树会愤怒吗？或许会吧！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即使是植物，也会有求生本能。不仅仅是张大牛化身的树木，整个世界的植物都在震颤，都在愤怒的咆哮。张大牛静静聆听着周围杂乱的咆哮声，突然由衷的感悟到一种共鸣，一种源于植物本能的共鸣。在这一刻，他听到了木之本源的声音，感悟到了木之本心。 那古怪的声音渐渐汇合起来，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源于尊严被冒犯的怒吼！ 就在经文将张大牛僵死的魂魄整个覆盖，想要进一步侵蚀的时候。突然，所有覆盖上去的经文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全部震碎。一个仿佛源自洪荒的咆哮声从僵死的魂魄中传出，瞬间就传遍了整个星宫：“是谁？是谁胆敢冒犯伟大的木之始祖！我句芒，要彻底毁灭你们这些卑微的冒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