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心有戚戚

    风雪连天七日之后，越锦盛终于带着两千余精骑还有穹儿，又踏上了征讨楼兰之路。

    越锦盛从来养在月朝为质子，每年也就是大可汗的生辰，能回北邙一趟，跟母妃呆上一段日子。之后他就要回了月朝销假，跟月文帝禀报自己已经回来，老实儿的呆在越国公府里面当人质了。

    所以，他人生的经历竟然跟穹儿一样的少，除了那一次意外去了天留山，他也只是认识北邙的那条山壁之路。

    多么可笑啊！

    北邙竟然派了一个连路都不认识，没有任何带兵经验的三王子，带着大可汗的两千精骑就出征楼兰了！

    胡尔汗不停的派出探子，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查探着自己的位置，还有确保方向无误。可是他心里的糟乱比越锦盛还多，这一仗可怎么打？

    他确实想在秋猎中胜出，起码不垫底，让大可汗能分给他们一些好的部落去游猎，以便于积攒部族的冬日补给。

    可是楼兰啊！

    他可没想要楼兰啊！

    更何况跟着这位一点经验都没有的三王子，不死在沙漠之中，都是运气了，还指望能掠夺回来什么值钱的东西么？

    不过他手底下的精骑们倒是一脸的兴高采烈，多么艰苦的条件都甘之如饴，因为三王子说了，到了那里尽量抢人，给汉子们安家为重！

    至于粮食财物？

    胡尔汗忍不住又开始翻白眼了，他倒是好意思的说的出口，“表弟已经答应借给我一年的粮食跟银钱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到这儿为止，连胡尔汗也开始佩服这位无权无势的王子了，真能忽悠啊！愣是把这么悲惨的冬征，说的两千精骑都跃跃欲试了起来。娶媳妇，谁不想啊？就北邙的丑成猪一样的女奴都能让他们当成宝，更何况楼兰那边的美人了！

    唉，他也想不信这位王子的随意承诺，可是那位小郡王看样子真的要住在部族里面过冬了，也许真的有准备也说不定啊！

    风雪没停，只是小了不少，行路还是艰难的很！

    越锦盛也不催促胡尔汗，似乎很是信任他的各种安排，任由他决定是否继续前行，还是就地休息。

    停停走走了能有十几日，中间倒是遇见了好些个小部族寒冬之中放羊放牛！

    那些小部族似乎很习惯每年都路过这里的北邙骑兵，主动提供了牛羊给他们做粮食，水源简单直接取了地上的雪化了烧开之后装进水囊就行了，甚至还拉出来自家的女人们陪精骑们开心开心。好吃好喝好招待，然后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他们这么多的嘴。

    穹儿每次离开的时候，看着那些部族们的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都是堵得难受。这些北邙的精骑们所到之处，都会如此。吃喝用随手就取，根本不用问任何人，两千汉子的饭量，顷刻间就少了百余牛羊啊！一个部族用多久才能养活他们一日的口粮？

    最可恨的这些人吃饱了，连人家的女人也可以抓过来就享用一番。这些部族都是家族样的存在，汉子们加在一起也就两百人，哪里是两千装备精良的骑兵的对手？看他们的样子倒是像长期受压的奴隶一般，连反抗的意识都不敢有吧？

    只是可怜了那些女人，穹儿曾看见几个精骑拉走了一个少女进了帐子，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呜咽哀鸣，她的手几番摸上怀里的匕首，可惜她只能这么站着听着。就连那少女的父母兄弟，还有几百部族都不为她站出来，她能如何？

    之前在一个部落里面她实在熬不过良心的谴责，已经抽出了匕首走到了帐子边上，却被部族的老人拉住了。他们把她送回了越锦盛的帐子，希望三王子好好的看管他的女奴，不要破坏他们的和平。

    那些人走后，越锦盛头一次伸手轻抚了她的背心。他知道她想解救那个被人欺负的女孩子，所以没有拦着她！可是她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的族人们早就选择牺牲她了。他们需要安定跟和平的延续这一个姓氏部族，她出手了就会激起精骑们的愤怒，这一个部族转眼就只剩鸡犬不留一途了！

    “他们为何不反抗！”穹儿心里涩然，第一次低低的在越锦盛的怀里嘶吼。

    必死的结局，反抗有什么意义？

    在这苦寒的北地，能活下来才是真正的意义，即使活的艰难，活的毫无尊严！就连他自己不也是无法反抗的来了这里掠夺么？没有权势的他们俩，如何能对抗两千精骑？

    穹儿在越锦盛的怀里哭了好久，那是她第一次在这人面前显露了情绪。以前在部族里面，她曾经为自己女奴的命运而悲哀，可是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她突然为所有的女人悲哀！

    原来以为只要有了庇佑你的汉子，你就是安全的，所以女奴们才会在精骑里面挑选最强壮的人依靠。可是这部族里面有多少那少女的父母兄弟，甚至情人、亲人，然而他们却没有出面庇佑她，任由她哭喊哀嚎着辗转在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下！

    这世间，她们不能只靠自己，也不能靠亲人情人，她们能依靠什么？

    穹儿哭累了，睡在了越锦盛，这个她最为憎恨的人的怀里，这个唯一一个她能片刻依靠的人的怀里。

    越锦盛则是黑暗中抱着这丫头，手上不停的轻轻拍她。他知道自前面几个部族的经历之后，穹儿一直睡不好，夜夜惊醒惶恐。

    估计是怕同样的经历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吧？

    心里叹息着，身为女子本就比男子命途艰难，你若是还不能强大起来，将来也是这样的遭遇啊！他在黑夜中抬起自己的手，郁闷的感觉着自己的能力有限，如今能保住穹儿一个已然是难得了！

    再次停下在一个部落的时候，穹儿似乎对精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那厌恶跟疏离都已经不再遮掩了。胡尔汗偶尔探寻的目光，都让穹儿跟刺猬炸刺一般的防备，似乎随时打算掏出匕首一决生死。

    穹儿本来还担心这个部族的女人们，也会像其他几个部族一般，被精骑的汉子们羞辱呢！或者直接拉走所有的牛羊做了补给！

    结果，没有！

    精骑们虽然说不上尊敬这些游牧部落，但是也绝对没有轻视羞辱的意思。好像这些人本来就是北邙的的部族一般，只取他们的吃用，其他不动。

    不过在人家部族休整了三日之后，穹儿在启程的一刻才明白，他们如此顾忌的原因。部族里面有十几个老人跟着上路了，那是他们入楼兰的向导。

    他们被这些老人们引导着向西南行进了五日，来到一座黄泥土城外，领头的老桑莽跟越锦盛道，“三王子，这里就是碧水城了！”

    碧水城？

    楼兰边关，那座传说中恢弘无比，金银铺地的城池？

    “这里是进入沙漠之前，最大的补给之地，楼兰，月朝，北邙三地的行商都会在这里交换物资，然后再带回去分散到各地的。”

    所以他们要先拿下这座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