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我是何人
太阳西落的时候，帕尔兰气哼哼的带着魂不守舍的穹儿回来了，正好碰到回家的赫尔辰，一起进了厅堂。 “阿爸，这个丫头太丑太傻了，我不要她做陪嫁了！”帕尔兰从父亲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人，这一会儿拉着人撒娇耍赖。 总觉得阿爸对自己不是像外人说的那样宠爱，虽然给自己锦衣玉食，样样满足自己，可是他从来就没有抱过自己。舅母说，因为阿爸是男子，不能随便抱女儿的。可是帕尔兰见过隔壁的森然阿叔抱他家的小妞妞了，为什么别人家可以？ 每次阿爸出门走商，一走就是好久，回来会给自己带好多的小玩意儿，她很开心！可是，她有一种被关起来的金丝鸟的感觉，因为阿爸不肯带她出去走走，说是走商的都是汉子，女孩子家不应该如此。 眼看自己要嫁人了，阿爸说去鄯善城给自己采买精致的嫁妆，让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可是阿爸却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如此丑陋难看的丫头，蠢得要命，不懂礼节不识规矩的！偏偏还让自己带着她去了王庭，丢人现眼了一把，不但被王庭的姐妹们嘲笑了，连舅母都为自己担心去了绒绣被人家瞧不起，着实心里赌气。 赫尔辰深沉的看了一眼穹儿，才转头对自己的女儿叹息的道，“你还没想明白么？难道你真的想要大王妃给你安排的那些个女子么？将来你的夫君若是因为这些女子而厌弃你，你该如何自处？跑回来跟阿爸哭泣么？” “我们绒绣一族向来一夫一妻，生死定契！你阿母去了这么多年，阿爸不光是需要守着族规，阿爸也不想再找别人！可是你若是弄了十几个美貌女子在你未来夫君的身边，若是他一时没经得住诱惑，或者被人钻了空子，你该如何？若是因此再有了孩子，你又该如何？咱们绒绣本来就人丁单薄，你说老族长又会如何处置？” 赫尔辰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失望跟疲惫，他不明白为何女儿会变成如此模样。 帕尔兰双手搅着帕子，她也不傻，其实早就明白了阿爸的意思，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嫁到贫苦的绒绣而离开繁华的王庭，她心里就憋屈，赌气的说道，“阿爸，我为什么要嫁到绒绣去？那个破地方除了木头什么都没有！” 赫尔辰的眼睛突然如暗夜般漆黑，盯着自己的女儿看了好一会儿，声音冷漠不再有一丝温情，“这不是你能选择的，回去休息吧！” 帕尔兰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变得陌生的父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里，“哼！”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一直神游天外的穹儿木然的起身，想要跟着走出去。 “丫头，跟阿叔来！”赫尔辰的声音有些涩意，“阿叔有话跟你说！” 穿过星空下的院子，穹儿进了一间书房，看着这里的书架子上堆满的书籍，眼睛落在这些熟悉的家具上面。 老阿妈家里的家具，也是同样的风格！ 那时候穹儿匆匆的一扫，觉得这家具够精致、够古朴大方，这一会儿有机会凑到跟前细看，才觉出来为什么自己执着的记得。 不自觉的伸手细细的摸过一丝一缝，体会着这家具里面的构造，赞叹着工匠的巧思奇想。谁能想到绒绣一族如此大才，竟然不光是精通绣技？ “丫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的赫尔辰低沉着嗓音，抬手也摸上了这书架子，“我那丫头被人教坏了，现在单纯的可怕，所以你们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她，我怕她出去乱说话。” “唉，其实就连咱们绒绣一族的事情，我也没有告诉她半分！” “我常年在外，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她，结果让王庭的人钻了空子，把这丫头给毁了！” “所以我才想把她送回族里，好好教养，可是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我绒绣一族，偏偏送了十几个美人给帕尔兰，充作陪嫁！” “哼，当我是死的么？” “丫头，你别怪阿叔，当初答应了把你们带出来，阿叔却把你充作陪嫁，其实是想正大光明的把你送回家而已！”这件事情提前没有跟着丫头说，是怕她多想，充为陪嫁就是为奴的标志，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而已，所以他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好像算计了亲人一般。 “你......” 哗啦啦，噼里啪啦的各种动静之后，赫尔辰满脸黑线的看着层层烟尘的地上，变成了一堆木块的书架，还有他心爱的书籍夹杂在中间。 这丫头怎么这么爱拆东西呢？ 旁若无人的穹儿，蹲在地上扒拉着所有的木块，在赫尔辰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用了一刻钟恢复了书架的样子。 听万琳说，这丫头是天纵奇才，必将成为绒绣一族的未来，可怎么都没有眼见为实来的震撼！ 赫尔辰觉得自己清晰的看到了那双手的每一个动作，可是他却无法拼接刚才的顺序。他也是绒绣一族的传人，可惜资质不够，只学了皮毛而已。这个书架是当年族里每个孩子都有的家传之物，就是要子孙后代流落在外也能寻根找源，将来若是有孩子能拆开重装，就带回族里教导。 他没能做到，帕尔兰更是一窍不通，就连这绒绣内城里面的孩子资质也浅薄，没能挑出来几个送回去。主要就算是挑选出来了，王庭那边也不会同意的，所以这些年他的书架就完好无损的呆在这里。 这件事情让在外漂泊多年的赫尔辰一直耿耿于怀，还以为自己今生无缘送孩子回族里了呢！所以给帕尔兰选亲的时候，他执着的给老族长提了请求，希望能给自己的后代一个机会，这也是他的后顾之忧啊！ 老族长也感念赫尔辰这些年为族里尽心尽力，不但在呼兰王城里面庇佑着同族之人，还时常为绒绣城筹措粮食，免了绒绣一族被几个大家族的桎梏威胁，混的啷当可怜。 更别提这些年东奔西走的在外寻找族人，给他们带回来这些人的消息，便答应了让自己的孙子娶了帕尔兰，算是绒绣一族的报答了。 赫尔辰的惊讶还没有完，就看见那身影突然面向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问道，“赫尔辰阿叔，我真的是老族长的孙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