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对酌
韩少倾急忙飞驰到自己住的客栈，小狐狸还在那里等着他，一想到见到小狐狸的时候她已经能蹦能跳，韩少倾的心里就提起丝丝暖意。 溪儿，等我！ 不消片刻，焦急的韩少倾就来到了房间门口。他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来到床头，想看看溪儿是否还在睡觉。 可当他看到床的时候，那床上竟然空无一人，溪儿根本不在这里！ ”溪儿可能是饿了，下楼找吃的去了。”韩少倾自语道。 韩少倾这样想到，傻傻的一笑，于是释然，便朝楼下走去。 他向那店铺老板挥了挥手道：“老板，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呢？” 那老板一看到是韩少倾，连忙嘿嘿一笑：“少侠，那姑娘已经走了，她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什么走了？走去哪里？到底怎么走到？”韩少倾抓住店家的衣领不放，发狂般问个没完。 “疼，疼！少侠快放手！”那店家冷不防被提了起来，疼的呜哇叫唤。 这时韩少倾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放下店家问道：“我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速速道来！” 那店家不敢怠慢，赶紧回答道：“在你走之后那姑娘一直未曾走出房门，直到一个黑衣男子走到屋内，而后没过片刻就走了出来。半个时辰之后又出现了几个大汉，拥簇着一位神秘的男子。那男子面容俊秀，婉若女子，独自走进了房内。片刻之后那位姑娘跟着神秘男子走了出来，将这封信交给了我，让我务必亲自交给你。” 韩少倾知道先前的黑衣男子一定就是陆离，那后来的那一群人又是何人？他接过那封信，亲自撕开封皮，取出信件。 信上不过寥寥数字。 “世界那么大，终生不再见！安好，勿念。” 韩少倾的心脏瞬间犹遭重击，千钧之力令他喘不过气来。此刻的他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离，痛苦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眉头，他声嘶力竭的呐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见到此情景的店家早就吓得落荒而逃，徒留韩少倾一人。 此时的韩少倾歇斯底里，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溪儿会离他而去。十九岁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伤痛欲绝的滋味，这滋味带些苦涩，更加的却是痛苦。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他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会隐隐作痛。明明没有一丝伤口，可是心脏却不断传来阵阵疼痛。这种疼痛他从未经历过，曾经那无数次的恶斗，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痛，可以忍耐，但是这种伤痛却难以忍受。 这一年懵懵懂懂的韩少倾，心中的伤痛令他不知所措，在那一瞬间仿佛丢失了所有方向和目标。漫漫人生路，其实也不过寥寥数十载，一生又能有多少次用心的交流，多少次愿以命相搏的悸动…… 那一刻，仿佛过去了一生的沧桑年华，未及加冠的韩少倾，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在溪儿拿出自己内丹的那一刻、在她躺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在韩少倾毅然抢夺筑基化灵丹的那一刻……还有此时此刻，在他痛不欲生的这一瞬间。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溪儿会离他而去。 他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流泪，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他狠狠的擦拭去泪滴，目光幽远而深邃。 当韩少倾再看到陆离的时候，陆离脚步蹒跚，分明已是受了内伤。韩少倾惊讶的看着陆离，连忙扶住他。 陆离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只是一时大意，内伤不重。” 他坚持自己走到椅子旁，这才缓缓坐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少倾紧张道。 “那人跟我同处暝神境巅峰，手持至宝七星龙渊剑，定是匿龙阁重要的青年子弟。但我还是胜他一筹，已将他击退了。” “你杀了他？” 陆离摇了摇头，“我曾经发过誓，未到生死关头便不杀人。” 韩少倾点头，便将自己这边的情况一一叙述，眼中带着些许哀伤。陆离长叹一口气，“也罢，若是有缘人，这天地浩荡广阔，却总能相见。” 夜色将近，天昏地暗。笼罩半边天的血色晚霞慢慢褪去，只留下无尽的黑暗。这黑暗将苍穹吞噬，将洪荒埋没，它的降临令万物都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仰望无边无际的星空，韩少倾第一次觉得它是那么陌生，在这无边黑暗的笼罩下，他却又是那么渺小。 两人渡着小船，在江上遨游。陆离将酒坛封纸撕开，把酒倒入壶中，点上些干柴，瞬间便燃起滔滔烈焰。 “你倒是风雅，”韩少倾道。 陆离不管韩少倾，向酒壶里扔了几颗青梅。 “青梅煮酒论英雄？可惜你不是曹cao，我亦不是刘备。”韩少倾叹了口气，望向无尽星空，拿起一盅酒，一饮而尽。 四月的春夜，微风凉爽，却含带一丝寒意。这一口热酒入口，传来些许温暖。 “刘备曹cao，何许人也？他们一介凡夫俗子，谈不上英雄。”陆离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看这天下英雄，不过少倾与我二人也！” 韩少倾只是微笑，不曾回应，又是一杯温酒入喉。 饮尽杯中物，韩少倾才道：“陆兄你如此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当是英雄不假；至于我，还是罢了罢了……” “不过起初陆兄骗得我好惨啊，我还以为你也不过最多不到暝神境界，未曾想陆兄境界高深已达化境，以一人之力敌三位暝神高手二不费吹灰之力。” “哈哈哈哈，何必在意呢，陆某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敢轻易示人。” 江雾氤氲，烛光飘摇，一叶扁舟随波而去。韩陆二人坐在船头，青梅煮酒，论这天下英雄！ 陆离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不然，我相信不出一年，你便能真正超越我。” 韩少倾却是哑然，“曾经我也想变得更强，但如今我发现我连自己所珍惜之人却都无法守护。这茫茫天下，无数人前赴后继的修炼功法，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世人修行，是为超脱外物，是为得仙道。” “仙道，真的有仙吗？我却没见一人超脱了这凡俗，天下之大，总有人落寞，亦有人欢笑。天下飘渺，何处去寻那成仙之法？” 陆离微笑道：“天下之人都被这世俗迷乱了双眼，佛语言，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世上哪来的仙，也不过世人痴想。修行，不是修仙，其实是修心罢了。” 韩少倾大笑，“你说世上无仙，那佛又何来？” “世上无佛，但却又有佛，佛也不过是人。这世上亦无仙，但却又有仙，仙也不过是人。” 韩少倾哑然，他折服道：“陆兄一言，堪破玄机也，陆兄心境高明，深不可测。” 陆离表情却有些不自然，仿佛想到了一些事，他默默道：“这句话，是我师父临终前教给我的……” “韩兄弟，我相信今年冬天，你一定会超越我的。你那手中的仙笔和功法威力无穷，是真正的奇门异术。” “我所修行功法名为造化神术，与仙笔一道，都是我们韩家祖上传下来的。” “好诡异的名字。”陆离一脸的惊奇。 韩少倾点头，“的确。” 他看着手中的仙笔，“我若有一天登峰造极，会不会寂寞呢？走到那一天，我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守护你之所爱。若你强大至极，溪儿不会把内丹给你，她也不会重伤，她更不会离你而去。即便她走了，无论到天涯海角，你也能寻到她！” 韩少倾恍然大悟，“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所以才发生这一切，登峰造极、登峰造极……” 他嘴里不断呢喃着这四个字——登峰造极！ 但想要比肩这四个字，那将是一段多么漫长的路，在这段路程中他又会失去多少，看尽多少自己无法守护之人离己而去？ 想起溪儿，她的心就久久不能平复。无论她因为什么离开，即便世界之大，他相信总会再次找到她。只要变得更强，变成最强大。直到那一天为止，这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人阻止他。 陆离望向这天地，他轻轻捏住几颗青梅，向酒壶中投下。又用灵气将之前放下的几颗青梅逼出。 “你知道吗，这青梅煮酒，最讲究青梅的时候，何时下酒，何时拿出，都是学问。若是时间短了，入味不够，酒味便不够甘醇；若是时间太长，酒便会变苦。” “这人生啊，很多时候不必强求，时候到了，该来的终究会来；若不该来的，你也强求不到。若是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这才是真正可幸的。就像这青梅煮酒，若不是一切都是在完美的条件下，便不会有此香醇美酒。待你有朝一日真正站在这片天地的顶端，再遇见她的时候，或许那就是对的时候吧……” 陆离侧对着韩少倾，望着茫茫无边的江面，滚滚迷雾笼罩下的碧月。微风吹拂，韩少倾看着眼前陆离的侧脸，会心一笑。 陆离转过身来，看着韩少倾，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他从未想象过自己竟然会有跟别人在江船之上对饮美酒的时候，更不会想象到自己竟然会有了朋友。 师父在天之灵看到徒儿今天的样子，也会欣慰无比吧。虽然徒儿并没有继承你的无边佛法，但徒儿却不像师父你一样，一生竟然没有一个朋友……我想在这方面，是我胜了吧。 陆离轻声道：“长夜漫漫，无趣得很，你是否想听我的故事？” 韩少倾狡滑一笑，“我早就想打听打听你的来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