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倔强
奇白石仰面躺在地上，他看着蓝天，脑袋一片空白，除了自己的喘气声，他什么也听不见。右胳膊有点抬不起来，但是感觉骨头没有断，估计只是擦破了皮，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有疼的感觉，估计要过一阵子疼痛才会涌上来。 奇白石已经习惯了受伤，在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调皮站在篮球上，结果篮球一滚，他重重地摔了下来，双手下意识地一撑，结果右手手腕处立马肿了起来，导致他三个月不能碰篮球。还有一次踢足球的时候与同学对脚，自己的右脚踢到了同学的脚底板上，只听见“卡”的一声，他的右脚就不能再使劲了。他害怕家里人知道自己老受伤，于是假装只是扭了一下，也不去看医生，自己偷偷抹红花油和贴狗皮膏药，每天咬着牙走路上学，半年后他才回到了球场上，结果现在右脚足弓下陷，留下了后遗症，打球时间长了右脚的足弓就疼。 渐渐地，右胳膊的疼痛刺激上来了，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周围已经围满了刚认识的同学和朋友，还有更多不认识的人，他们关切的眼神让奇白石感觉到特别温暖。他慢慢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右胳膊肘擦破皮有些刺疼以外，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奇白石抬起头来又看了看蓝天，今天天气真好，万里无云，最重要的是，一点风都没有，投三分的时候完全不用顾虑风的影响。 比赛暂停，裁判正在紧急讨论张小奇的恶意犯规。许多的学生都围在裁判的周围，更多起哄和看热闹的学生从其他的比赛场地跑过来，来了之后先往人堆里一钻，抓住一个人就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裁判都是体育学院的学生，他们不敢做决定，都看向沈嘉飞和张国强。沈嘉飞早已经气得脸发绿，对于这样的恶意犯规，理应直接驱逐出场，只是今天邀请了张国强来看张小奇的比赛，结果这个不成器的张小奇不仅直接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还把沈嘉飞的脸也丢尽了。 看着沈嘉飞不说话，张国强慢悠悠地说：“今天体育学院把脸丢到家了，如果判罚再不准确，以后哪还有脸在这块场地上打球？”四个裁判一听，脸色一变，随即做出决定：张小奇直接被罚下，历史学院两罚一掷。 奇白石站在罚球线上，将球举了起来，右胳膊一阵疼，第一个罚球没进。他将胳膊抡了两圈，调整了一下呼吸，将左手放在篮球下面，右手扶着篮球，双膝一曲，身体略略向后仰，然后借着膝盖和腰的力量，用左手将球拨了出去，球进了。 曾强看着奇白石，骂道：“左手投篮，这小子太他妈嚣张了。”彭子枫点点头：“这他妈就是在挑衅！” 张国强转过脸来说道：“你小子，能防住他吗？” 彭子枫说道：“当然可以。小鸡子似的，能跑得过我？” 张国强摇摇头，说道：“你小子别说大话，这个奇白石看起来瘦弱，但是身体素质还不错。刚才露出大腿，那大腿够粗。” 曾强抢着说：“还白白嫩嫩的。”旁边学生都笑了起来。 张国强不理他，继续说道：“大腿很粗，一看就很有力量，一定是专门练过。而他的小腿肌rou线条很结实，肌腱也够长，所以他跳得很高，能抢很多篮板。” “可是跳得高并不一定能够抢得到篮板，重要的是卡位。”彭子枫争辩道。 张国强点点头：“你说对了。重要的是卡位，还有一个就是抢篮板的意识和积极性。你看他，在这一点上也很有基础，他抢篮板之前都会努力将自己身旁的对手挤在身后，或者当篮球不在自己控制区域的时候挡住身边的对手，让自己的队友能够有机会抢到篮板，这就是意识。而他下肢的力量能够让他在卡位的时候保持住自己的阵地。” 彭子枫忽然一乐，指着奇白石说道：“看，教练，他刚才卡位被别人挤跑了。” 旁边的学生又哄笑了起来，张国强也不禁一乐。这个彭子枫太要强了，见不得我说对手的好。不过奇白石看起来比他更争强好胜，今天在体育学院的地盘上撒了野，看来以后算是对上眼了，不知道如果招他入校队，他会不会被排挤。 说话间，奇白石已经在球场之上里突外投又拿了不少分。体育学院的新生被这个历史学院瘦瘦的小个子打得有点懵，一时之间还没有缓过劲来，好几次沈嘉飞叫了暂停，布置了防守战术，可是上场之后又没有打出效果，气得沈嘉飞在底下直骂娘。 张国强知道不能埋怨这些孩子，他们在高中的时候为了能够上体校上大学，也是三年风吹日晒刻苦训练才熬出来的。上大学体育考什么，他们就专门练什么，举重，铅球，百米等等。所以，就技术上来说，不见得他们的篮球打得有多好，只能说在同龄人中，他们在身体素质上要高出一头。在球场上，其他学院的小孩子细皮嫩rou，经不起这群肌roubang子的猛打猛冲，一来二去很快就缴械投降了。如果一支球队中能够有三个意志力坚强身体素质出色又有一定篮球基础的队员，就算是碰见体育学院，不到比赛结束，还真不知道最终鹿死谁手。技术成长最关键的时期就是在大学四年里面的篮球专业训练，不仅对体育学院如此，对像奇白石这样的其他学院小孩也是如此。他们将在这四年里定型，虽然只有万里挑一的人才有可能进入专业篮球，但是这四年的训练和成长将成为他们一生的财富。想到这里，张国强抬头看看在球场上左冲右突的奇白石，心中按捺不住的一种冲动，想把他招入麾下。 半场比赛结束，历史学院竟然奇迹般地以36比33领先体育学院。体育学院的新生们垂头丧气地走下场，围在沈嘉飞的周围，低着头不说话。沈嘉飞看着这群面色发白的小孩，心里面既生气又心疼。刚刚入校两个月，士气和自信心就这样被无情地摧毁了，也许这种沮丧会在这四年中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让他们一直都抬不起头来。那个寄予厚望的张小奇远远地坐在篮球架下，看着自己的队友，心里一阵阵懊悔。 有人拍了拍沈嘉飞的肩膀，沈嘉飞一回头，是张国强。 张国强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小沈，用联防。” 沈嘉飞瞪大了眼睛，他问道：“强哥，有必要吗？”沈嘉飞在烟城师大上学时张国强是他的老师，大学毕业后直接留校当老师才三年，在张国强面前，他还是个学生。 联防就像全真教的七星北斗阵，只有遇到强敌的时候才会出手，这时候，也就顾不上江湖道义一对一单挑了。体育学院所有级别的篮球队都不会轻易使用联防，除非遇到强敌，特别是面对一个出类拔萃的箭头人物挑战体育学院的时候，在校内比赛的时候，联防基本上已经绝迹。体育学院大一新生篮球基础较弱，在碰到超级新星的时候才会使用联防限制其发挥，在经过一年的专业篮球训练之后，他们的篮球意识和水平大幅度提高，在对阵其他学院的时候，一对一人盯人防守已经绰绰有余，甚至有时候只是漫不经心地跟防两步，根本不会专注防守，平时很少用劲起跳封盖，因为就算是放两步出来，大部分对手的投篮都是不着边际的。在体育学院看来，封盖更多的只是为了耍酷，羸得女孩子的尖叫声。 张国强慢慢说道：“打篮球不是挣面子，是要争取胜利，是应该在最合适的时候选择最合适的战术，发挥最大的优势取得胜利。” 张国强问道：“我们体育学院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周围的学生都盯着他，没有人说话。 张国强继续说道：“就是实力均衡。我们暂时没有尖子选手，但是我们五个人捏在一起就是一个拳头，打下去就要将对方打倒。而对方只是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想打赢一个拳头，只有两种可能。” 看着大家渴望的眼神，张国强顿了顿，说道：“一是你的指头肿得比拳头还要粗，一是你会使六脉神剑。”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见惯了张国强幽默风格的沈嘉飞也不禁莞尔，曾强和彭子枫早已经乐开了花，而2002级体育学院篮球队的队员们也不再紧绷着脸，他们开始慢慢卸下自己心里的压力，他们要在下半场用自己全部的精力和合作去争取胜利。体育学院不能被打败，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果不其然，下半场刚开始，体育学院的联防就大大限制了奇白石的发挥。奇白石连着好几次冲进内线，都被从三个方向包夹，传出去的球要不被断了，就是接球的队友根本没有机会投篮。对待联防手足无措的历史学院一时间慌了神，被体育学院打了几个快攻，将比分扳了回来。 球再一次被断，奇白石拼命地回追，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奇白石跑回来了只有捡球的份。他大口地喘着气，捡起球来站在底线准备发球，忽然发现自己的队友们都愣愣地站在对方的半场，眼神茫然而又慌乱地盯着他看。奇白石闭上了眼睛，他不想放弃，可是他一个人斗不了五个人，现在体育学院五个人的眼神里又重新焕发了活力，上半场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的自信又重新拼接了起来，支撑着五个人向看仇人一样地看着奇白石。 奇白石叫了一个暂停，将队友喊了回来。大家站成一圈，一边喝水，一边听奇白石说道：“兄弟们。刚才是我的失误，我的传球被他们断了。现在他们打起了联防，这样就不好突入内线了。所以，”奇白石顿了顿，指了指同寝室的好友吴卓，继续说道：“你要想办法摆脱你的防守人，我来把球传给你。”想了一想，他又对身边的刘华说道：“在场上，你帮着吴卓挡着人。” “是打挡拆吗？”刘华问道。 奇白石摇摇头，说道：“也算是挡拆，不过你是帮吴卓挡住那个区域的防守人，让他跑出一个空位出来投球。如果没有太好的机会，吴卓你再把球传给刘华，或者传给我。” 太难了一时学不会，就先教一招对付一下。 奇白石再将中锋刘飞雨和大前锋朱志根喊在面前说道：“你们俩就站在篮下，随时准备抢篮板吧！如果抢不到，就往外面打。如果我从你们身边跑过，你们记得帮我挡住人。” “嘀！”暂时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比赛重新开始后，奇白石带球到前场。将球护好，然后对刘华使了个眼色，刘华忽然从自己的位置横向移动到吴卓那一侧，然后将对方弧顶的防守队员挡在前面，吴卓向弱侧跑去，奇白石的传球适时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吴卓接住球，调整了一下脚步，眼看着一个对手扑了上来，想也不想，就把球投了出去。 “当”的一声，球砸在篮筐上。 “篮板球！”似乎所有人都在喊，奇白石和沈嘉飞的声音最大。 跑出去补防吴卓的体育学院队员来不及跑回来，篮板球被刘飞雨抢在了手中，拿到球后他轻轻跳了起来，将球放进了篮网。 “啊！”刘飞雨兴奋的吼了一声，被对方中锋压着打了半场，憋屈得够久，这是他的第一次得分。 场下的张国强笑了笑，历史学院看来不准备轻易投降。可是除了奇白石外，其他队员的投篮命中率能有几成呢？ 体育学院加快了联防轮换的速度，而且对除了奇白石以外的其他队员都是放两步，任其投。只要一投篮就回身卡位抢篮板，刘飞雨再也没有捡到便宜。吴卓投丢了两次后，拿到球了也不敢随便投了，可是一犹豫，对方立刻上来包夹，球生生从吴卓的手里被抢了下来，形成了快攻。 在吴卓再一次投丢一次投篮后，奇白石拼命抢下了前场篮板，转身一个跳投，躲过对手的封盖，然后叫了暂停。 55比40，下半场进行了十五分钟了，历史学院只进了两个球。 望着体育学院队员的手舞足蹈，奇白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然而渐渐地，他轻轻笑了起来。吴卓他们看着他笑，心里一阵发毛。 奇白石问道：“兄弟们，跟体育学院打球，爽不爽？” 刘华苦笑道：“爽个屁，累得像狗一样。被他们按在地上打。” 奇白石哈哈大笑起来，他搂了搂刘华的肩膀，这个来自天门的同寝室好友，他的天门普通话有时候听起来就像说相声。 奇白石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让体育学院罚下去了一个人，上半场还曾经领先过他们，他们为了打败我们用起了联防。我们把体育学院逼到了这个份上，你们还觉得不shuangma？” 吴卓说道：“这还不够爽，打赢了才爽！” “对！打赢了才爽！”奇白石握紧了拳头，说道：“可是就算输了也不怕，还有五分多钟，兄弟们，我们全力以赴，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们要让体育学院怕我们。以后其他学院篮球队碰到我们，也要让他们怕我们，今天是我们扬名立万的机会。”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了。 “来吧，兄弟们，围成一个圈。”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历史学院加油！” “现在换一个更有气势的。” “换成什么？” “历史学院牛逼。” “哈哈哈哈哈。” “来，一二三，历史学院——” “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