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骨骼精奇
“石头。你跟田梦雅还在联系吗？”刘诗宇将篮球拍了拍，举起来，像扔铅球一样地扔了出去。 奇白石看了他一眼，这几年下来，他投篮的姿势还是那么丑。就算是上了大学，也一点进步没有。 果然，投篮根本就是三不沾。球刚扔出去，刘诗宇就去旁边喝水了，根本不管球蹦蹦跳跳地钻进了篮筐后面的灌木丛。 龙一行嘴里骂了一句：“****，又他妈是我捡球！”龙一行高中毕业后就考进了北京大学，上了法律系，这才大二，人又胖了一圈，刘诗宇开玩笑说，这小子还没有当上法官，就已经肥肠满脑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因为身处北方的原因，龙一行酒量惊人，似乎天生的喝酒本能被北大给开发出来了，偶尔还能够跟东北来的同学在酒桌上面较较劲。 刘诗宇高中毕业就在北城市职业技术学院上学了，学校离他家特别近，如果他愿意，每天中午都能够回家吃饭，晚上回家睡觉去。他也不在乎，他觉得离家近找爹妈要生活费方便，而且一到周末就回家吹空调，日子过得乐呵着呢。只是在大学谈了一个女朋友，有时候牵出去到市区去玩，总是会碰见一两个爹妈的熟人，老远就跟他打招呼：“小宇，哎哟，谈女朋友了？”晚上一回家，老妈总是特别热心地端上一碗热汤跟他套近乎，三个小时的晚饭下来，女方家里的老底都被她妈给掏光了。 刘诗宇喝完水，走了过来，见奇白石没有搭理他，他又问了一遍：“你小子跟田梦雅还在谈吗？” 奇白石又白了他一眼，说道：“谈个毛！” 他接住龙一行扔过来的球，转身运到三分线外面，呼一口气，将球扔了出去。谁知道那球划了一个道美丽的弧线，竟然连篮网都没有碰到，又是一个三不沾，球又跳到了灌木丛里，龙一行一愣，赶紧转身跑到篮球场旁边喝水去了。 刘诗宇也迅速跟上，跑到旁边喝水去了。他俩根本不喜欢打篮球，可是一到放暑假，奇白石天天给他们打电话喊他们打篮球，而且还特别积极，四点半不到三个人就来到了电厂篮球场。刺眼的阳光照在整个篮球场上，地面就像火烤一般，空气炙热地呼吸起来都难受，这鬼天气来站一会都会中暑，更别说来打篮球了，刘诗宇还好一点，难为了龙一行这个大胖子。 可是他们除了嘴里骂骂咧咧以外，对奇白石的邀请，他们从来没有推脱过，他们的革命友情还像高中那时候铁，他们也一如既往地一到放暑假就凑到一起疯玩。只是龙一行和刘诗宇隐隐地觉得，自从奇白石在复读学校上了一年之后，总有一丝他们明显感觉得到却又觉得捉摸不定的一些变化发生在奇白石的身上。那个曾经自信开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也有了静静坐在一边独自沉默的时候，那眼神中透着一丝忧郁，也透着一丝不确定。 奇白石将篮球从灌木丛里捡了出来。也走过去，跟龙一行他们坐在一起喝水。天气太热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其他人来打篮球的。 北城市是建国之后才成立的新城市，当年在北城发现了一块煤田，据专家估计能够挖一百年。于是一声令下，来自全国各地的挖煤人才都来到了北城市，在这片土地上开始安家落户繁衍生存，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还保留有自己家乡的乡音。这个城市也在全国经济建设的热潮中成为了一个典型。谁知道还没有挖五十年，就已经有专家开始宣告资源的枯竭，北城市的有一些地区的地面出现了塌陷。但是北城市最大的两家国企一直屹立不倒，一是煤厂，一是电厂。 奇白石他们来打球的地方就是电厂小区里面的花园篮球场，总共两块场地四个篮球架。两块木板的篮球架，一块是老头和小孩子玩的，一块是初中生和高中生玩的；另两块钢化玻璃的篮球架，一块是大学生玩的，一块是电厂的职工和其他的工人们下班之后玩的。各有分工，各司其职。当然，如果有初中高中的高手想挑战大学生场地或者职工场地的也可以，只不过一般情况下这种情况极少发生，如果是一个人加入的话，两场球下来，没有人给你传球，你也会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每到暑假的时候，这四场场地上都是人满为患，放假回家的大学生，放假在家无事可做的初中生高中生们，都会想在这块场地上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位置。很多人大老远慕名而来，从城东跑到城西，就是想见识一下北城市不同年龄段的高手水平到底如何。 奇白石三人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喝着水。刘诗宇问道：“石头，你暑假回来这么多天，有没有联系过田梦雅？” 奇白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刘诗宇乐了，问道：“有还是没有？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好深奥。” “没有。”奇白石没好气的说道。 龙一行说道：“分手信都交到手上了，还联系她干什么？” 刘诗宇笑道：“别！当年是因为要考大学，现在都已经上大学了，自由恋爱，谁还能管得了谁吗？再说了，田梦雅还是很漂亮的，这好菜可千万别让猪拱了。” 奇白石没有说话，两只手拨着篮球，让篮球在两只手之间跳来跳去。 龙一行瞅了奇白石一眼，他心里有一丝恐慌，感觉到奇白石离他们越来越远。 刘诗宇继续说道：“唉，其实吧！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两个人有没有感觉，而在于两个人距离太远。你们俩现在就算是还在喜欢着对方，可是一个在烟城，一个在江城，这中间还差了一百多公里。虽然说不算太远，一天跑个来回也不是问题，可是怎么着也算是异地恋。” 奇白石眯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刘诗宇就像是专家似地继续传道：“我妈就建议我找女朋友就找同一个学校的，这样近，方便联系，有事没事还能互相照顾一下。你想想，你一心扑在篮球上，放学了打篮球打到半夜你都不累，可是人家一个女孩子，看见别人的男朋友一下课就来陪自己的女人，然后如胶似漆地一直缠绵到宿舍关门，那心里会是啥滋味。再说，大学男生正是血气方刚如狼似虎的年龄，有的人急了母猪都愿意，更别说田梦雅那种优质品种了。一看是单身妹子，肯定上至师哥，下至师弟都想打打她的主意。你别说我心眼坏，男人就是这样，看见漂亮的都想上。” 奇白石想起了他与田梦雅在江城大学见面的时候，那个给田梦雅打电话的新闻社社长。“那家伙，肯定长得不差吧？”他心里想道。 “当然，我妈也说了，如果在一个学校实在找到称心如意的，也可以是一个地方的，老乡最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且一说家乡话，距离一下子就接近了，没事可以套个近乎，有事可以帮帮忙，寒暑假回家的时候给人家带带行李，一来二去，你不想产生感情都不行。” 龙一行嘲笑道：“你妈真是一个婚恋专家。她是不是已经给你挑好了媳妇？” 刘诗宇乐道：“怎么可能？我妈还是提倡我自由恋爱的。不过她也说了，将来我的媳妇，也就是她的儿媳妇，首先要漂亮，其次，是要门当户对。” 奇白石看了刘诗宇一眼，这个高中时候的小跟班，上了大学如鱼得水，如今讲起大道理来是一套一套的，那语重心长的样子就像自己是他儿子。 奇白石笑道：“现在男多女少，将来能找一个就不错了，还这么挑。” 刘诗宇摆摆手道：“男多女少是事实，可是有人占三个，有人毛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右手和电脑里面的****陪伴。这就是资源的有效配置，人人都想过好日子。” 龙一行忍不住了，站起来踢了刘诗宇一脚，骂道：“你个官二代，真他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后你不要作官，作官肯定是个贪官，要不肯定会有男女作风问题。” 刘诗宇躲过龙一行的一脚，辩解道：“这些，都是我妈告诉我的。古语有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妈说，现在找媳妇，是先下手抢花，后下手吃草。” 奇白石笑道：“你以后专门写一本书，就叫‘妈说’。” 太阳渐渐下山，虽然篮球场上还是很炽热，但是下班带孩子的老头老太们已经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来到了电厂花园玩耍。有几个小孩子抱着篮球在场地上撒欢，他们中间不管是谁，只要抢到了篮球，那脸上就洋溢着得意而满足的笑容，然后抱着篮球，满场转圈，躲过后面追击的小伙伴，然后跑到篮球架下面，奋力地将篮球朝篮筐上扔去。奇白石抬起头来，电厂花园的大铁门口，有一个小伙子刚刚骑着自行车进来，自行车的后座上夹了一个篮球。那小伙子停下车子看了一眼球场，又朝奇白石这边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来下了车，将车子推着放在篮球架的后面，取下篮球，走到奇白石他们刚才玩的场地这边，自己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那小伙子身穿一件普通的T恤衫，连篮球裤都是超市里面随便买到的那种，瘦瘦高高，身上一点rou都没有，几乎到了瘦骨嶙峋的程度。他举起胳膊，奇白石发现他的胳膊奇长，那一双大手骨节突出，却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抓住了篮球。 龙一行说道：“真羡慕人家那身材。” 奇白石笑道：“你的也不错。不过匀一些给人家倒是最好。” 刘诗宇刚刚发表完演讲，还有些意犹未尽，对于这个转移了奇白石和龙一行注意力的小伙子心存不满，他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这么瘦，怎么打篮球？一挤不就被挤跑了？” 奇白石笑道：“你小子，不仅打篮球不行，看别人打篮球也不行，这人，一定是个高手。” 刘诗宇笑道：“是因为他骨骼精奇吗？那他应该去练‘如来神掌’。哈哈哈哈！” 似乎他们讨论的声音有些大，那小伙子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嘲笑，也不说话，继续玩着自己的篮球。 篮球场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很多放假回来的大学生，都是三三两两地约好了前来，像这种单打独斗型的小伙子，已经很少见了。除非他能够遇见像他一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要不然，一会组队打小场的时候，他肯定要先被淘汰掉，一直等着凑齐四人才能玩。 果不其然，这片场地上又来了两队人马，加上那个瘦小伙，总共是九个人。他们在篮球场上投着篮，热了一会身，就有一个人主动说道：“来打场吧！”立即有人附和道：“好好好！我们四个是一起的，你们再找四个人。”然后就有四个人站在了三分线外，等着发球。 奇白石心里一笑，说这话的人，一下子就把这片场地当成了自己的主场，把自己当成了主人，自己早已经恭候多时，就等打败你们这些散兵游勇了。提议打场的人看了看自己这边剩下的五个人，挠挠了头，三个是自己的兄弟，一个是独来独往的瘦高个，那瘦高个不说话，看这情形，也不会退场，就像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似的，继续投着篮。提议的人看了看，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哎，兄弟，让一让，我们这四个人认识，让我们先跟他们打比赛，待会你凑齐了四个人，再轮到你上，行不？” 瘦高个抓住篮球，笑道：“我先来的，凭什么我要让？” 那人脸色一变，却又不好发作，毕竟真是他先来的。他笑道：“可是我们四个认识，你却只有一个人，你一个人能挑四个吗？” 瘦高个笑道：“你们只有互相认识才能打篮球吗？” 其余八个开始有些不满意了。这人说话太冲，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瘦高个笑道：“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只有一个人。那里不还坐着三个吗？”他把手一指，指向了坐在旁边看笑话的奇白石、龙一行和刘诗宇三个人。 那个笑道：“你确定他们会打篮球？”他转过头来，对着奇白石们喊道：“喂！你们打球吗？你们正好四个。” 奇白石看了龙一行一眼，龙一行已经将眼镜摘了下来，他揉揉眼睛站了起来，说道：“哎呀，妈呀，挑战的来了。” 刘诗宇看着场地中间的那几个人，个个都像是好手的样子，他笑道：“开玩笑吧？我是和平主义者，我从来不打场。”说着，他也将眼镜取了下来，站起来扭了几下腰。 奇白石笑道：“你个怂样！” 他们三个走到场地上，那个提议的小伙子看他们一个高，一个胖，一个瘦，再加上那个骨骼精奇的瘦高个，这四个人组合也算是有一些奇葩。就让他们先上，估计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他笑道：“老规矩，六个球一换。”他将自己的兄弟招呼下去，站在场边看着。 刘诗宇对另四个说道：“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们商量一下战术。” 奇白石向瘦高个招了下手，他们四个凑在场地中间，还真商量起来了。 “我叫奇白石，这是我兄弟，龙一行和刘诗宇。”奇白石主动介绍道。 “我叫江宇峰。”瘦高个回道。 刘诗宇笑道：“你好，江宇峰。我们原来三个人一起玩的时候就有一套战术，你加入进来了，可是先说好，战术不变。” 江宇峰眉毛一挑，说道：“不管什么战术，我一个人都能够搞定。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毫无理由地占我的场地。” 奇白石心里想道：“好像是我们仨先来的，这场地应该先是我们的吧？” 刘诗宇说道：“好样的，你的斗志很高。我们原来的战术是这样的，我负责中圈发球，龙一行负责篮下抢板，然后其他的事情都是由他来做的。”他指了指奇白石。 江宇峰一愣，他还以为会有什么精妙的传切配合，却原来这一胖一瘦就是两个水货，他们还要指望身边这个叫奇白石的家伙。这家伙有这么强吗？他不禁多瞧了奇白石两眼。 奇白石不以为意，他听见刘诗宇的战术，简单笑得合不拢嘴。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刘诗宇还有什么战术，还以为是专门捣鼓出来吓江宇峰的，搞半天原来打篮球的时候，他只站在中圈发球，是一直都设计好的。 刘诗宇忍住笑，继续说道：“这套战术的宗旨是，我不能出汗。你明白了吗？” 江宇峰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组合太有意思了，就是不知道靠一个人出力的篮球比赛，他们胜率如何？他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今天出汗了，我今天加入你们就算是失败了。” 刘诗宇笑道：“对头！好了，各位，加油啊！那个发球的小伙子我防了，其余的你们自己挑。注意给我协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