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龙

    在刘鸿一拳朝余生轰过去的时候。

    大陆上离南秦极远的某处，一个小女孩在夜空中极速飞掠。

    突然，她停了下来，脸上浮现惊慌神色。

    她只犹豫了一瞬间，跟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张符篆。

    符篆有些破旧，却散发着极其浓郁的灵力气息。小女孩捏了个手诀，一圈恐怖的灵力波动从符篆里震荡开来。

    符篆化为飞灰消散，紧跟着，小女孩的身影也消失在夜空之中。

    ……

    安念念扶着余生在床上躺下，然后端起铜盆急匆匆出门打水。

    京院上空，一道青光急坠而下。

    轰然巨响中，小阁楼的窗户被蛮力撞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余生的房中。她扎着两条小短辫子，穿着粉绿碎花襦裙，一张粉嫩小脸轻轻皱起，满是焦急神色。

    “相公！”

    小女孩脆生生喊了一声，惊慌地扑到床前。

    安念念看见青光往小阁楼射来，慌忙返回，听见这一声“相公”，手中铜盆哐当一声脱手坠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余生看着满眼泪花的小女孩，呆若木鸡，任由她的小手在身上乱摸了许久，半晌才回过神来。

    “相……公？”

    他何时有了个十一二岁的妻子？这是在做梦吗？可为何她柔软的小手会有那么真实的触感？还有心里升起的那股莫名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一面哭着，点了下头。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呜呜呜呜……这是哪个王八蛋打的，你告诉龙儿，龙儿现在就去撕了他！”

    安念念站在门口处，身体轻轻颤抖着，出声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闻言胡乱擦了把脸，回头不善地看着安念念，不答反问：“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相公的房里！”

    安念念嗫嚅着：“我是安念念……余生他……”

    “不许你喊我相公的名字！你走开，龙儿讨厌你！”

    自称龙儿的小女孩非常霸道，整个一刁蛮少女的形象。

    安念念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床上的余生，黯然转身离开。

    余生想出声斥责小女孩的蛮横，一口气才溜上喉咙，阵阵剧烈咳嗽跟着窜起，仿佛要把胸肺都咳出来才罢休。

    小女孩见状，不知从何处变出一颗红褐色的药丸，两指捏着递到余生嘴边。

    余生咳了好一会才停下咳嗽，喘着粗气摇了摇头，只看着小女孩不说话。

    小女孩的眼神暗了一些，垂下头去，幽幽地哀求：“求你了，吃了它吧……”

    ……

    余生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张开了嘴巴。

    小女孩把药丸塞进余生嘴里，食指跟着伸进去卡在他上下齿间，然后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咬开一道口子，放进嘴里吮了一会，两只小手夹着余生的脸颊……

    四唇相接，吻合无间。

    余生被她亲了个正着，想挣脱却因受伤而力不从心。

    一大股香甜的血腥气息从小女孩口中渡了过来。

    直到将口中的血液完全渡到余生口中，小女孩才放开他，然后两手捧着下巴蹲在床前，一双大眼弯成月牙状，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咳咳……”

    余生羞怒不堪，话刚出口就牵动了胸口内伤，痛苦地咳了几声。

    “相公别生气，这样伤势才能好得快。”小女孩抚着他的胸口，语气像安慰小孩一般。

    余生不再自讨苦吃，只拿两颗眼珠子盯着她。

    药丸混着小女孩的血滑入腹中，没多久，一股暖流渐渐蔓延全身。

    只一会，胸口的剧痛就减轻了许多。

    如此神奇的药效，余生闻所未闻，脸上不禁流露震惊之色，问道：“你到底是谁？”

    小女孩的笑脸僵了一下，委屈至极的酸楚涌上心头。

    “相公不认得龙儿了，龙儿却时时刻刻念着你。方才相公的气息突然淡了许多，龙儿很害怕，就用相公以前给的无踪符赶了过来，你还凶人家……”

    说到这里，她眼里涌起一层水雾，大颗晶莹的泪滴串着坠落下来，哽咽道：“龙儿好想你……从相公进入轮回等待转世之机那天开始，天天想，夜夜想，连二十年前龙儿渡第八劫的时候都在想……相公却不记得龙儿了……呜呜呜……”

    余生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粉脸心生不忍，同时也被她说出来的字眼吓到了。

    轮回？转世？！

    他难以置信，问道：“你说我……转世？谁的转世？”

    “嗯。”

    小女孩带着nongnong的鼻音肯定回应，吸了下鼻子，说道：“相公前世也叫余生，大家都叫你青龙之主……青龙，就是我。”

    青龙之主……

    真假……作为无极大陆的四大神兽之一的青龙怎么可能会有主人？

    余生苦笑一声，说道：“你可能认错人了，我……是个不能修行的废人。况且，青龙不是男的吗……”

    根据书中的描述，青龙通常是以俊美无比的男子形象示人，而眼前这分明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这叫余生如何相信？

    “前世相公说龙儿是红颜祸水，人家只好扮成男子跟着你……渡劫以后就变成小女孩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龙儿那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嘟起的小嘴显示着她对这副小女孩身体十分不满。她继续道：“相公不能修行是因为神魂残缺不能调动灵力，刚才龙儿已经把那道神识还给你了，现在是能修行的。”

    余生闻言心中巨震，“我……能修行了？！”

    龙儿点头，“你试试就知道了。”

    余生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意识往丹田探去。

    念头刚起，以往沉寂如死的灵力瞬间搏动了一下，如千军万马即将发起冲锋。

    余生吓了一跳，赶紧退出了冥想。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龙儿，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他不信。而且，自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某种冲动就一直缠绕在他心头——莫名地，余生很想亲近她，那怕她的形象只是个小孩子，可是看在余生眼里，却觉着她美得勾魂摄魄。

    除开前世牵引，余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这种现象。

    “龙儿……？”

    不自觉地唤出这一声，余生愣了一下，脸上顿觉有些发烫。

    但是，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却是顺畅无比，仿佛早已喊过无数次。

    “嗯！”

    龙儿喜极而泣。

    余生无比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是说我叫青龙之主吗，你却叫相……相……”

    到底是未经情事的小青年，那个极亲密的词，他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们成过亲了。”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有浮起一团鲜艳的红晕，两根小指头不自觉地在底下互相点着，顾左右而言他：“哎呀反正以后解开了封印你就知道了，人家才没有骗你呢……”

    余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已不想再谈论这个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却注意到小女孩话中的某个字眼。

    “封印是怎么回事？以后又……”

    “记忆封印是你自己弄的，以后是知命境。”

    龙儿爬上床来，拖过被子为他盖上，一面说道：“现在呢，你应该好好休息，养好伤再……啊！差点忘了，这个，还给你。”

    一个戴在右手的戒指被她褪下来，然后抓起余生的左手给他套进无名指中，而她自己的左手却还戴着个一模一样的。

    余生领教过她的刁蛮，懒得再抗拒，也不再多问，心想：就算她有所隐瞒，应该也不会有恶意吧……

    说起来有点离谱，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可余生确实难以对她产生防备之心。

    “这是什么？”

    余生仔细端详被龙儿套过来的戒指，其通体灰白，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

    “须弥戒指呀。”龙儿说，“前世相公一次做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

    余生呆了一呆，须弥戒指？！传说中由知命境强者用极珍贵的芥石炼成、其内自成一方空间的宝物？！龙儿说是他亲手制作的，那么……

    余生吞了口唾液，惊疑问道：“我……前世是什么境界？”

    龙儿想都没想，快速回道：“入圣中境，无极大陆四大圣人中的儒圣。”

    语气很淡定，可那泪痕未干的粉嫩小脸上却满是骄傲，有着藏不住的得意。

    即便有所预料，余生还是被震住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神色向往地呢喃：“入圣……原来，我曾经无敌于天下……”

    龙儿闻言却摇摇头，说道：“不是，还有一个人比相公厉害。前世相公也是因为被他……呃……自知无法超越他才会转世重修的。”

    “比入圣中境还厉害？谁？！”

    余生骇然，莫非这世上真的存在同尘境的真神……难道，是那个人？

    龙儿却说：“还能有谁，北玄那个老怪物啊。相公你没听说过？”

    北玄洲的人……余生这十六年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这燕京，连北玄这二字都只是在书上见过，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么遥远的事情？

    余生不再纠结，眼下这个一声一个“相公”的小丫头已经让他有点头疼了，更远的事情他现在还没资格去想。

    “就算我们真的成过亲，那也是前世的事。现在你别叫……换个称呼……行吗？”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相公就是相公！”龙儿委屈地说：“相公是嫌龙儿胸部小吗……人家也没办法呀，渡劫成功后就变成这样了……不过会长大的！虽然以前也没多大……”

    “为什么会想到那方面去啊！！！”

    余生可没她这么没羞没躁，窘迫地翻过身去，背对着她问道：“你……以后也要跟着我吗？”

    “对呀。”

    女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夹着哭声说：“难道……相公不要我了吗？”

    两人说话这会，余生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拧头看见龙儿泪汪汪的双眼，愣了一下，便再也藏不住心里那股冲动，坐起身将她小小的身子拥入怀中，磕磕绊绊地说：“不是的……只是龙儿……长得太可爱了，我现在……没有半分修为，怕是不能保护你。”

    果然还是那个好骗的呆子。

    龙儿暗地里偷笑，嘴上却说：“相公不用担心，龙儿很强的！”

    “有多强？”

    “入圣初境！”

    余生摆明了不信。

    龙儿低下头去，小声嘟囔：“好吧……现在只恢复到融神中境，要完全复原可能还要好长时间。”

    即使是融神中境，在这南秦大地上，她仍是属于巅峰强者，或许连吕诤言都不是她的对手，毕竟她曾拥有极强大的实力，从本质上来说，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余生很郁闷，他的父亲、师傅、以及眼前这个“小妻子”，都是融神境的强人，可他自身却还没开始淬体……心中不免有些幽怨。

    “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也太没尊严了……”

    龙儿说：“明明才十六岁。”

    “十六岁也是男人！”

    余生想了想，说道：“要不……你扮成我的小书童吧？”

    “不要！龙儿要做女孩子！”

    ……

    不管她愿不愿意，总之，余生有了个小书童。

    而那戒指里的东西，更是令他产生一种“无论过去的十几年里受了多少委屈，这一夜的获得足以弥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