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等人，杀人

    午时，安念念坐上了府里安排的马车，预计回到她老家那边应该刚好赶上除夕。

    余生担心安念念走了之后龙儿会很无聊，便想让她跟安念念一起走，但龙儿不愿意，余生只好随她。

    ……

    晚上子时，半轮皎月高挂。

    余生照常来到城西校场，却遇见了一个不太想见到的人。

    赵中元从阴影下走出来，面无表情。

    余生看见他背后露出来的剑柄，皱起了眉头。

    这里不是京院，这人不值得尊重，余生没有施礼，直接问道：“先生为何在此？”

    “等你。”

    赵中元在距离余生五丈处站定，不咸不淡地说。

    “为何？”

    “杀你。”

    赵中元很平静，像是早已决定了这件事，而非临时起意。

    余生也很平静，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心有疑惑。

    “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盗走了京院的武技秘籍。”

    “我赔过了。”

    “没有。”

    余生微怔，然后认真地说：“我真的赔过了。”

    赵中元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依然没有表情，语调平平地说：“我说没有便是没有。”

    事实有，但他说没有，于是没有。

    余生明白了。

    那天他去偿还灵晶的时候，办事处没有别的人在场，赵中元独吞了那五千灵晶。

    赵中元不得不吞下那笔赔款，因为秘籍是他拿走的，却诬陷在余生身上。

    其实余生早已想清楚偷窃事件是赵中元联合刘鸿搞出来的，只是不明白赵中元为何会对他起了杀心。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见识不足，无法看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或者说，他还没有完全认清自己的价值，一个十六岁的道初境修行者的价值。

    余生重复了上面那个问题：“为何要杀我？”

    赵中元终于有了表情，似有似无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因为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继续当京院的大管事。”

    听了这句话，余生终于懂了。

    “你怕院长回来后会追查这件事？”

    “他必然会。”

    当然会，余生是吕诤言看上的弟子，是他寄托了许多希望的年轻人，他不会允许这个污点对余生的将来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

    而且，余生是战神之子。

    直到前两天，赵中元才通过某人知道这件事，并且明白吕诤言应该早已知晓。直到那时，赵中元才真正动了杀心，那人告诉他，余生今晚会出现在城西校场，于是他来了。

    说到底，赵中元只是个棋子。

    然而即使是棋子，也有自己的思想，赵中元脸上有了怒意，冷眼看着余生说道：“你为何不安安分分做个废物，天才是那么好当的吗？看过书吧，无数事实证明，天才大多死得早，因为挡了他人的路，所以该死。因为太年轻，所以容易死。”

    他这话说得有点道理，天才之词大多用来形容年轻人，正因为年轻，羽翼未丰却迎风招摇，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心险恶，便死得早，越高调，死得越早。

    但余生不仅是天才，还是有着传承的圣人转世。

    有底牌，又低调，他自己不想死，便很难死。

    余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但很清楚自己的实力。

    赵中元同样是道初境，许多年前他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所以在灵力数量上要比余生多出很多。但是，同一境界之人施展同一种武技，威力不会有太大差别。

    余生会的武技却有数种，且俱都威力惊人，所以自信赵中元杀不了他。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未认为自己是天才，也没有挡你的路，是你要来抢我的道。”说着顿了一下，看向赵中元的目光很笃定，“而且，你杀不了我。”

    赵中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着轻视味道。

    “我知道你练成了真正的正心剑，还有吕老头传授于你的八方步，以及两种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刀法。但这些对我都不是威胁，”

    他说着指向脚下地面，继续道：“你的八方步，一步极限只有四丈，而我，是一步五丈有余。”

    余生闻言心中微惊，一步四丈，是前些天他在池塘边练习八方步时展现出来的极限，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府里的人，并且，他只在外人前展示过双月破，而赵中元却知道他还会另一种刀法。

    很明显，大将府里有某人插进来的眼线，只是这个眼线应该是普通人。

    因为他没看出余生练习八方步时并未使出全力，也没看出青龙刀法的威力，否则赵中元便不会如此淡定。

    想通这一点，余生松了口气，当然也不会蠢到向赵中元暴露自己的实力，只疑惑问道：“你也会八方步？”

    赵中元哈哈笑了几声，有些得意地说：“没想到吧？”

    余生确实没想到，想了片刻，认真说道：“老先生不可能传授于你，你是偷学的。”

    吕松直是好人，赵中元不是好人，两人之间便不可能有多亲密的关系。

    赵中元的脸色瞬间沉下来，阴冷道：“武技创造出来便是给人学的，死老头却擅自藏起来当宝贝。我何须偷，二十年前我便是京院大管事，想取就取！”

    你也是老头。余生在心中回了一句。

    不问自取是为偷，无论赵中元怎么辩解，偷了就是偷了，余生不想跟他争辩，却说了一句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练了二十年才一步五丈，你的悟性真差。”

    赵中元的身体僵了一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黄口小儿也敢对老夫评头论足，任你悟性再高，今夜也要叫你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余生想想就觉得有点恶心，皱眉问道：“你要毁尸灭迹？”

    赵中元冷笑，“难道你以为我会好心给你收尸？”

    余生摇头，说道：“我不会死，不用你收尸。”

    “死鸭子嘴硬。”

    余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天上的皎月，心想，如此安宁的夜，为何要打打杀杀呢，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像张竹影一样，说是出来赏月啊……

    他从未杀过人，那日在峡谷中遇上的死士根本算不得人，即便如此，那日挥剑时，他仍心有戚然。

    以后也不想杀人，赵中元若非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他便不会下杀手。

    赵中元质疑他是否看过书，余生的答案当然是看过，而且看了很多，所以懂得很多道理，便不知不觉有了一颗慈悲的心。

    余生真的不想杀赵中元，看着他认真问道：“你一定要杀我？”

    赵中元没答话，只是伸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余生又诚恳地说：“你真的杀不了我，你的修为是道初境，应该还能活一百年左右，我若是出手，你可能会死，大半人生就这样没了，多可惜。”

    要在灵力耗尽前战胜赵中元，余生只能使出青龙刀法，他十分清楚三相斩的威力，赵中元很可能连一招都挡不下。

    但是赵中元不清楚，只觉得余生的临死挣扎太唠叨，太烦人。

    于是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