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万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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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王简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名挑着担的汉子。 余生看着那两大担芦苇杆，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王简笑眯眯地说道：“三个时辰内，将这些草箭全部射完。” “又是三个时辰？！” 余生简直想吐血，那两个大担子装得极满，怎么看都有上万支箭…… 王简说道：“没错，又是三个时辰。求快的同时，也要尽量保持精确度，动作更不能马虎，每一次拉弓，都必须使用刚才的那个姿势。明天我就不来了，你自己过来训练，方式跟今天一样。”说着，他指了下挑担的两人，继续道：“他们每日都会给你送草箭过来，十日后，进行一次考核，如果你过关了，再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训练。” 余生问道：“怎样考核？”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王简没告诉他考核的方式，鼓励他几句便离开了。 那两名汉子给了余生一个“节哀”的眼神，跟着王简走了。 余生看着被两名汉子倒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草箭，发了一会呆，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捡起一支草箭搭在弦上，摆好姿势，调出一小股灵力顺着特定运行路线注入草箭，略微瞄准一下就松了手。 咻地一声，草箭朝着五十丈外的箭靶飞去。 笃。 草箭撞在箭靶边缘，反弹一下就掉落在地。 余生愣了一下。 按理说，凭他现在的修为，应该不至于瞄准出现偏差，但事实就是，他没能射中靶心。 那么，问题出在哪？ 余生捡起一根草箭仔细观察。 这只是一根刚砍下来的芦苇杆，两端切口都是平的，没有箭羽，杆身也有些弯曲，拿在手上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这很正常，因为这本就是它应有的模样，它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芦苇杆，而不是箭。 所以，余生射不中靶心也是正常的。 余生静静想了一会，然后继续搭弦射箭。 咻—— 一箭。 咻—— 两箭。 …… 咻—— 十箭。 …… 咻—— 百箭。 …… 余生算了一下，一百箭内，他只有十二箭射中了靶心，其余的全部偏离了，有许多箭甚至连箭靶都没碰到。 这是还有灵力的情况下。 尽管他已经很节省地使用，而且芦苇杆也容纳不了多少灵力，但在射出三百余箭后，他的灵力终于是完全耗尽了。 可他不能停下来恢复，因为那很耗时间，他需要在三个时辰里射完上万支箭，所以他甚至连稍微歇一下喘几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余生只能继续射。 没了灵力的加持，箭支飞行的轨迹变得更难把握，很轻很轻的一阵风都会产生大影响，毕竟，余生射出去的只是一根很轻很轻的芦苇杆。 一箭。 两箭。 …… 十箭。 别说靶心，用完了灵力后，余生射出的十箭里，只有一箭稍微擦了一下箭靶的边缘。 余生没有停，极快地弯腰捡起一根芦苇杆，搭在弦上，摆好姿势，看向箭靶，松手射出。 …… 射出了五千多箭后，余生的额头冒出了汗珠。 他感觉有些累了，用的虽然只是一张普通铁弓，但因为没有灵力的辅助，体力消耗得很快。 随着不断的拉弓，他的双臂隐隐开始泛起酸痛的感觉。渐渐地，因为不停地弯腰，他的腰部也开始痛了起来。 五十丈外的箭靶下方，寥寥地躺着近百支箭，而箭靶后面那堵墙下，已经堆起了箭山。 五千余箭，堪堪达到一半之数，虽是只花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但是，余生射箭的速度也正在以极小的幅度变得缓慢。 …… 搭弓。 射箭。 余生就像一个被某种力量cao控着的木偶，不断地重复，无限地循环，仿佛要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 六千箭后，余生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 八千箭后，浑身汗如雨下，衣衫尽湿。 …… 一万箭后，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拉弓，都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就像被人一剑刺入骨头缝隙里搅动，而他那勾弦的三根手指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因为早已彻底麻木，失去了感觉。 落日收敛了最后一缕残光，夜色慢慢笼罩过来。 余生身旁的地上，还有一千多支草箭，三个时辰之约，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他没有在王简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任务。 但他没有丢下铁弓拍拍屁股走人。 其实，他感觉自己已经连拍拍屁股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他仍能拉开那张铁弓。 为什么呢？ 他松手射出一箭，一面愣愣地想道。 …… 最后千余支箭，余生花了两个多时辰。 而现在，还有最后一支箭。 夜已深。 淡淡的云絮在月旁缭绕，像美丽少女那白皙诱人的脖颈上围着轻纱。 余生没有闲情去欣赏天上的美景，只看着地上那支草箭发愣。 那也是一支普通的芦苇杆，可看在余生眼里，它就像一条世间最可怕的毒蛇，令余生由心地有些畏惧。 余生吞咽一下，但没能吞下唾液，他身体里的水分仿佛已经全部化为汗液流走了。 直到今日，余生终于理解了那句话：行百里者，半九十。 九十里才占一半，而最后踏向终点的那一步，又占了最后十里的一半。 消失吧消失吧…… 余生看着那根芦苇杆默默想道。 可惜他不是传说中的同尘境之神，并没有一眼化灰的本领。 最后一支箭仍安静地躺在地上。 余生有些失望，也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这有什么呢？类似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过了很多次，比如不能修行的那十六年，比如练正心剑、八方步、三相斩、神识传音…… 他早已习惯了。 …… 不知何时，训练场大门外，出现了一个一身素白的窈窕身影，绝美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幽幽地看着场中的余生。 …… 此时，余生就像个苟延残喘的老者，骨头就像生锈的机关，慢慢地弯下腰，仿佛能听见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余生咬紧牙关，拾起那最后一箭，慢慢直起身来，用衣袖擦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长呼了口气，然后扎起小马步，侧身，搭弦拉弓。 由于灵力耗尽，余生失去了夜视能力，虽有淡淡的月色，他却已看不见五十丈外的箭靶。 但他还是看着向那处。 他的身体抖动着，看着摇摇欲坠，却散发出稳定如山的气息。 咻—— 草箭沿着并不平直的轨迹飞行。 笃地一声，落在了箭靶之上。 看了一眼那不停晃动的箭尾，秦清月默默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