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到达前线

    残阳低低地挂在地平线上，周围的淡薄云层被染成妖艳的深红色，像涂抹在天边的大片血迹。

    秋末微寒的风夹着浓郁的血腥气息，贴着草皮掠过，卷走马蹄敲打大地击起的烟尘。

    天阔，地广，一派无边肃杀景象，闻着充斥鼻腔的人类血液的味道，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连风都是血红色的。

    真正的战场，就在前方。

    越来越近了。

    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杆迎风招展的旗帜，远远看去，那杆旗帜看起来很矮小，然而随着慢慢接近，才发现，它竟是如此高大。

    在旗帜下面，是一座座高低不一的帐篷，一开始，只能看见最高的那几座帐篷，靠近后，一幅极其壮观的画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余生目瞪口呆，直到今日，他才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百里连营”。

    看着旗帜上的图腾，余生愣愣地想，真的到了，真正的战场。

    “这就是我们的军队。”

    卫平微眯着眼，看着那横跨整个地平线的营帐，声音很轻，却有着一股铿锵的味道。

    余生回过神来，轻声笑道：“是你的军队。”

    卫平侧头看了他一眼，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不，认真说起来的话，应该是你爹的军队。”

    没错，从官位品级上来说，“大将军”要比“统帅”更高，卫平手里掌着能调动整个逐鹿大军的兵符，而宇文青，却拥有调动所有南秦军队的权限。逐鹿大军，只是南秦军队的一部分，其军人数量，大概占了所有南秦军人数量的一半，另一半，由全国各地的地方军和负责其他治安事务的军队组成。

    另外，从受人尊崇这方面来说，宇文青的声势也要更大一些，这一点，从宇文青回京时的迎接仪式就能看出来，当时在场的余生对此感受颇深，听着那一声响彻云霄的“恭迎大将军归来”，连一向老成淡定的余生都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

    迎接卫平的，却是百万人的无声静默。

    在大片营帐的前面，所有没有作战任务的将士一字排开，处于最前方的，是十数名高级将领，在他们身后，是数不尽的普通将士。

    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所有人俱都盔甲整齐，武器在手，静静地迎接卫平的到来和检阅。

    并非卫平不受前线将士的待见，而是因为，他的到来，也代表着卫云的正式退位，将士们以这种方式向退位的卫云致敬。

    而对于知道卫云已经离世这个真相的高层将领来说，这是他们无声的哀悼。

    无论是退位，还是离世，都是令人伤感的事情。

    风中的血腥味更浓了，那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们身上盔甲的味道。

    天地间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悲壮。

    卫平轻轻夹了下马腹，越众而出，在距离大军不到十丈的地方停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谢谢，谢谢你们。”

    两声谢，一声代表自己，一声代表长眠地下的卫云。

    那些高级将领们都听懂了，有几人仰起了脸，长大嘴巴，无声地嚎哭。

    铁血军人，连心同袍。

    最冷硬无情，却也最动人心弦，这样一种另类怪异的友谊，只属于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的将士。

    余生的眼眶忍不住微微发热，这一刻，他有所明悟，想起出发前来逐鹿时，在车上跟秦清月的那一番关于“治军之道”的辩论，惭愧感油然而生。

    是啊，书籍毕竟是死物，事实永远都比一切更有说服力，无论早年卫云的治军风格是如何的强硬，只看眼下这番景象，哪能看出来将士们对卫云有一丁点怨气的样子？

    静默许久。

    卫平长叹一口气，对那十数名高级将领挥了挥手。

    “散了吧。”

    那些高级将领齐齐向卫平行了个军礼，然后齐齐转身向身后的将士大声喊道：“回营！”

    “回营！”

    “回营！”

    ……

    命令一层层地传递下去，密集的盔甲摩擦声中，百万将士列着队慢慢散去，身影消失在那连绵的营帐中。

    大部队完全散去之后，在李不仁的引领下，卫平来到了整个营地中最高大的帐篷前。

    这便是统帅的营帐，俗称“帅帐”。

    帅帐的出口前，便是那杆二十丈高的旗帜，旗杆是一条不知名树木的主干，最底部有一人合围之粗。

    高大帅帐的旁边，有一座小了许多的帐篷，从那固定桩旁边新翻的泥土来看，这顶帐篷应该是最近才搭建起来的，这就是专为余生准备的营帐。

    距离一大一小两座帐篷约二十丈外，一座座更小一些的帐篷将帅帐团团围了起来，在更远的外围，同样还有一圈帐篷，这些，是近卫兵们的营帐。除了近卫统领李不仁能单独拥有一座营帐外，其余的近卫兵都是两人合住一座帐篷。

    只从帐篷布局和分配这两方面，便能看出军队那森严的等级制度。

    余生回到属于自己的帐篷，约三丈大小的帐内空间里，摆着一张没有蚊帐的床，一个小衣柜，一面屏风，床边还有一张桌椅。

    陈设虽简陋，却还算齐全。

    余生将行李取出来，一一归位，忙完之后，看见屏风后面那个大木桶，看了看一身沾满灰尘的衣衫，心想既然有浴桶，便应该能打到洗澡水才对。

    刚想起身出去，帐帘外传来话音：“余生，方便进来吗？”

    浑厚的中年男人嗓音，有些熟悉，余生想了想，感觉似乎是近卫军中的某人，于是朝外面喊了一声：“进来吧。”

    帐帘被撩起，四人鱼贯而入。

    进来的四人都是近卫军的一员，从面相上看，年纪都是五十岁上下。

    “那个……我们有些问题想要请教，现在方便吗？”

    说话的这人，正是刚才在外面喊话的那人，他脸上堆满了笑容，面对坐在床沿的余生，动作有些拘谨，看着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其他几人看起来也是如此。

    “是关于什么事情的问题？”余生问道。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旁边一人用手肘碰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回话。

    “是……一些修行上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