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关

    余生一连自问三个问题，却得不到答案。

    如果他能想起过去那两个月的时间里，看见的那些画面，他就会明白。

    那一道，名为“舍得”，

    在这里，“舍得”不是一个词，而是代表着相反意义的两个字：舍去，获得。

    有舍，才有得。

    其实，早在闭关第五十三天的时候，余生就可以出关了，只是当时他无法做出抉择。

    他本可以直接进阶洞觉境，那一道，他已经参悟了一半。

    然后他明白，当他彻底参悟何为“舍得”的时候，他将失去一些东西。

    所以他迷茫了，到底是修为重要，还是将要失去的东西更重要？

    为了想明白自己将失去什么，余生花了十日时间。

    最终，余生明悟了。他的修行，本来就是为了守护，若是连守护的事物都忍心舍弃了，那他的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余生选择了停止参悟，他的修为便也定格在了半步洞觉的境界。

    因为，需要舍去的东西对余生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那是他认为比自己的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那是为了让爹娘变得幸福的执着；那是为了寻找治好龙儿伤势的方法而必将进入那座“祖坟”的心甘情愿；那是，因为有了龙儿，所以不能接受秦清月的感情的完整；那是必须遵守自己立下的那些承诺的恪守。

    这些东西，就是余生的生命的根，不夸张地说，甚至是他活着的意义。

    这次顿悟之缘，来得太快了，有点不合时宜。在余生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它就来了，如果就这样进入了洞觉境，那么，余生的境界便是不完整的，那是残缺的洞觉境，所以余生选择了放弃。

    直到将来出现恰当的时机，当他真的看清楚这个世界，无需舍去那些东西，他才会跨出那很小很小的一步，彻底踏上洞觉境的台阶。

    当然，这些事情，余生都忘了。

    幸好的是，他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明白，便先放在一边。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习惯。

    ……

    余生开始闭关时，是秋末，而现在，已是十一月中旬。

    傍晚，有了一丝如刀锋般锋利的寒风呼啸而过，卷得营地中到处立起的大小旗帜猎猎作响。

    被卫平派来守在外面的近卫兵们看见走出帐篷的余生，呆了一下，然后俱都恭谨地问候了一声，其中一人飞奔着进了帅帐。

    不一会，卫平掀起帅帐帷帘的一角，探了个头出来，满面笑容地看着余生。

    “完事了？”

    余生无语，什么叫“完事了”？这句话无论从哪方面来领会，都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不过还是点了下头。

    “进来聊聊？”

    “嗯。”

    两人在帐内桌旁落座，卫平给余生倒了杯茶，仔细地打量了余生一会，发现自己看不出任何门道，无奈摇摇头，笑道：“这一次，你又进步了多少？”

    “两个小境。”

    余生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平静说道。

    “果然变态。”

    这是卫平另类的称赞，余生已经习惯了，懒得反驳。

    卫平又道：“不过，其实我以为你会突破到洞觉境才出来的。”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余生微微怔了一下，好奇地看着卫平问道。

    “直觉。“

    卫平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直视着余生，继续道：“或者说，因为对你的了解，有这种判断很正常。老实交代，其实你应该是能进阶洞觉的吧，可你主动放弃了？”

    余生端着茶杯失神地思考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顿悟中的事情，我基本全都忘了。不过，确实是只差一点便能突破就是了。”

    卫平大大咧咧地坐着，指尖有节奏地轻敲桌面，静静盯着余生看了一会，忽然耸了下肩，笑道：“其实无所谓，无论什么境界的关卡，对你来说简直就像一层薄薄的纱纸，既然是只差一点，突破不过是迟早的事。”

    余生不答话，这么直接的称赞，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附和吧，他显然是做不到的。反对？那就太虚伪了，毕竟就已发生的事情来说，卫平以事实去推断，基本上是正确的。

    “不说那些将来惊爆别人眼球的事，眼下，你有些麻烦了。”卫平戏谑道。

    “麻烦？”

    不过是闭关了两个月，一个人待着不动也能惹上麻烦？余生十分不解。

    卫平问道：“闭关之前你做了什么？”

    “哪方面的？”

    “最近的。”

    余生稍微想了一下，说道：“跟你的几个下属说了些话。”

    “没错，说了些话。”卫平点头，说道：“你的那些话，让其中一人破境了，融神境。”

    余生愕然，他觉得自己的指点应该多少会对那几人有些帮助，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破境了。

    接下来，卫平将余生闭关时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对此作出的安排，统统告诉了余生。

    ……

    余生惊愕道：“有三千多人因我引发的异像而突破到了道初境？”

    卫平走到办公案前，拿起一张纸看了一下，重新回来坐下，说道：“到昨日为止，统计到的突破人数是三千八百六十人。”

    “然后，等着你指点的人，有十一万四千三百余人。”

    余生正想喝口茶润一下有些发干的口舌，听了这句话，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十一……万……四千？！”

    卫平点头，“没错，就是十一万四千三百多。”

    连一向涵养功夫极深的余生都忍不住想爆一句粗口了，十一万四千……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而他只有一个人，若要一个个地去指点，这样的事情，是人能干的吗？！

    “不可能。”

    余生果断拒绝，他又不是会分身术的神，也不是救苦救难以普度众生为己任的圣母娘娘，并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当初为那四人解答疑惑，只是因为有过承诺。而且，他说过，“不太麻烦的事情”才会帮忙，为十几万人指点迷津什么的，已经不能用“麻烦”来形容了，这是一种需要耗费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去办的毕生事业。

    虽然，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但即使是知道确实有轮回这种事情的余生，对于“阴间”这个字眼也没什么实在感，况且，以他的修为，死亡这件事情，离他还太过遥远，目前有太多紧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是绝对不可能花太多事情去帮助别人的。

    余生是有着一颗仁慈的心没错，却并非不分轻重的滥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