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对峙

    余生仿佛没有听不见刘智博的话，只平静地看着那柄剑的剑锋。

    很稳定的剑锋，没有丝毫颤动的迹象。

    所以也必然很快。

    余生不敢有丝毫分心，局势已经够恶劣了，他必须全力以赴，否则将没有一丁点逃过这一劫的希望。

    “动手。”

    云昌招呼一声，锵地一声拔剑而出，极快地从余生身边掠过，紧跟着，又是一道人影掠过。

    云钟也出手了。

    余生没有动。

    现在他只能祈求，在李不仁的指挥下，那些近卫兵能稍微撑得久一些。

    尽快杀死刘智博，然后支援卫平那边，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这还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在刘智博倒下之前，章箫不出手。否则，希望即刻就会变成绝望。

    可能吗？

    余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真实的答案只会让人无力，若连斗志都丧失了，死亡将来得更快。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必须竭尽全力去抓住它。

    永不放弃，便是余生的信条。

    身后已经传来惨呼声，余生右手紧握着青龙刀的刀柄，刀尖斜指地面，同样很稳定，只静静站着，看着身前半丈远的那个雪亮剑锋，依然没有动。

    因为刘智博也没有动，先前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扰乱余生的心神。

    跟他嘴上说的不同，其实刘智博并无必胜的把握。他知道余生在前一段时间有所突破，修为已经不是融神初境，却不知道余生进步了多少。但从他人口中描述的现象来看，余生绝对不止是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也就是说，余生现在的修为至少也是融神后境。

    相同的修为境界，没有必胜这一说法。若无其他因素的左右，修为境界相同的人，实力相差并不大，想要单独杀死同境界的对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两人都在等，等对方露出破绽。

    即使言语没有对余生产生作用，刘智博依然很自信，认为先露出破绽的人，一定会是余生。

    在余生进了燕京，站在燕京学院大门前那一刻开始，刘智博就开始关注他，尽一切可能去打探他的动静。

    其实，卫平的推测说不上是完全正确的。

    当初被安插进大将府的那几个眼线，确实并非全都是刘智博派出去的，甚至，刘智博没有见过那几个眼线的任何一人。但是，所有眼线得到的消息，最终都会归拢到刘智博手上。

    而那些被派去监视的眼线，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办事，他们不过是拿了钱就推磨的小鬼，只要每天将看到的事写在纸上送到指定地点，他们就能拿到很多的银子，仅此而已。所以，即使他们最后都被带去了刑部，但即使是最严重的那个，也只不过被判了两年的牢刑，相比到手的丰厚报酬，那真的是太赚了。

    卫平的推测中最错误的一点就是，那个婢女说的“请您保重”，并不是为了跟余生答话而说的客套话。

    婢女确实是因为愧疚而跟余生说话，但不是为了道歉，而是想提醒余生，刘智博要杀他。

    她的愧疚，是因为在大将府的时候，龙儿唠唠叨叨地跟她说了很多事，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跟余生有关的事，所以她渐渐了解了自己监视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她不清楚自己做的事有多么严重，同时性格又太过软弱畏缩，直到被禁军带走时，她都没有告诉龙儿自己的秘密，否则，许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后来，机缘巧合下，她被刘智博的管家雇用了，然后，她听见了刘智博跟刘鸿的吵架。

    对于心地不坏的她来说，无意中得知的恐怖事情，是她无法想象的，一个人恐惧地思考了很久，最终，她下定决心想要跟余生说出真相。

    然而，那时候余生早已离开燕京了，龙儿也进了宫，大将府里只剩下一些雇仆。

    令她没想到的是，也许真的是她在侍候雇主这方面有不凡的本领，刘智博接了朝廷的差事带着她来了逐鹿城，出乎意料地遇上了余生。

    可是，当真正面对余生时，她畏惧了，害怕余生的问责，也害怕事后被刘智博得知的严重后果。

    她的软弱性格，又一次让真相被埋没，事情依然没有迎来转机。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婢女是有罪的，但那是她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性格的罪，她那卑微的出身、阴暗的成长经历，注定了她只能成为那样的人。

    一切，都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婢女真的很软弱，可她也是善良的。要说被安插到大将府里的几个眼线中最了解余生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她，但是，她没有将余生的情况完全暴露出去。

    也就是说，刘智博得到的情报，是不完整的。

    这就导致了他判断错误。

    此时，他认为余生必然会最先露出破绽，因为根据他的了解，余生是个极重情义的人。

    余生的身后，正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呼。

    在这样的情况下，余生一定会动摇，会忍不住想回身救人。那怕他没有真的转过身去，那怕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要他的身体表现出一丁点想要转过去的迹象，对刘智博来说，就已足够了，在一触即发的高手对决中，那就是极大的破绽。

    然而，这只是刘智博的臆想。

    余生就像一尊雕像，除了衣衫被风拂动，他的身体，没有丝毫晃动。

    不动如山。

    刘智博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慢慢的，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汗珠，余生只是表情平静地紧盯着他的剑尖，只看着那样波澜不惊的目光，他就像看见了一座缓缓压过来的高大山峰，那样强大而凝重的气势，让他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仿佛真的要被镇压成渣，他忍不住想要躲开。

    但是，他知道不能躲，否则，只要他稍有躲避的迹象，真正的暴风雨——余生蓄势已久的攻袭，就会瞬间降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还怎么给我那可怜的孩儿报仇？！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杀了他！

    刘智博开始有些急躁了，同时，身体想要躲开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

    那从余生身后传来的声声惨呼，此时却成了令刘智博心神更加急躁的催化之物，仿佛那是刘图死前发出的惨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