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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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泡了半个时辰澡，大概想清楚了这趟回京需要办的事情，换上一身李叔送来的丝绸长袍，仔细收拾整齐，然后出了门。 夜里的燕京，比白天更加喧闹。 余生出了大将府，穿过车水龙马的南大街，一路往皇宫南门走去。他低头走着，一边想心事，完全没注意到街上有不少人认出了他，声声惊呼不断在他身旁响起，他却置若罔闻。 小榕院也没有变，只是院墙里的大树比他去年离京时长高了一些，而那大开的院门，依旧无人把守。 余生在院门旁边的阴暗处站了许久，心中纷乱如麻，来之前他想了很多，可当真正来到这里后，他竟莫名有些害怕了。 “怎么不进来？” 一句话语从院子里飘出来，是宇文青的声音。 余生身体僵了一下，轻呼了口气，抬脚走进院门。 宇文青独自坐在院中石桌旁，依旧是一身简单朴素的青衣。说起来，余生喜欢穿青衣的习惯便是受了他的影响。 桌上的茶壶嘴冒着丝丝热气，看来他早就知道余生来了，并在此等候多时。 “爹。” 余生唤了一声。 宇文青笑了笑，指指屋里，轻声道：“知道你心急，先去看看她吧。” 余生嗓子里仿佛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点了下头，移步进屋。 小榕院只有一间屋子，一共有四间房，龙儿住在最东那间。 房里点着一盏小灯，龙儿闭着眼躺在床上，即使睡着了，一头乌黑长发也整齐地摊在小脑袋两旁，被子恰到好处地盖到胸口处，看来在入睡前有人仔细照料过。 微微隆起的胸脯轻轻起伏着，鼻息还算平稳，睡脸安详，昏黄灯光照过去，依然难掩那一脸苍白。 看着床上的人儿，余生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心中愧疚得无以复加。 余生在门边静静站了一会，拾起衣袖擦去眼泪，走过去在床头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抬手抚向龙儿的小脸。 “为什么要骗我呢……” 余生的声音在房里轻轻响起，感受着掌中传来的温暖，他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 “你总是处处为我着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做这些事，又是为了谁。” …… 余生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了很久，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起身出了屋，来到院子在宇文青对面坐下。 宇文青伸手摸了下茶壶，说道：“茶凉了。” 余生摇摇头，“我不渴。” 宇文青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沉默一会，余生说道：“很差。” 余生实话实说。方才他为龙儿把脉时，发现自己的神识竟然可以探进龙儿身体里了，那股阻挡他探入的神秘力量已经微弱到了极点，余生只稍微一冲，神识就顺利探了进去，然后，他就“看见”了一颗几乎要完全碎裂开来的金色珠子。 那颗金色珠子，便是龙儿的内丹。 并且，内丹上的裂痕仍然在扩散着，虽然扩散的速度不快，但整颗内丹几乎都布满了裂痕，所以按余生的预测，已是撑不了太多时间。 “最多还有……两年半。”余生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宇文青叹息一声，说道：“丹田受损还能撑这么长时间，真难为她了。” 余生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丹田，是内丹。” …… “内……丹？” 听了余生的话，宇文青震惊许久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反问了一声。之前安念念跟他说，龙儿的伤是丹田受损，而现在，余生说的却是……内丹？他当然知道，只有非人类的修行灵物才会用“内丹”这一说法。 余生嗯了一身，不再隐瞒事实：“龙儿不是人，她的本体，是青龙。” “你……说什么？！” 涵养功夫深厚如宇文青，此时都难免惊得目瞪口呆。 龙儿是青龙？！ 不，一定是听错了。 宇文青宁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青龙是什么？是无极大陆四大神兽之一，是镇守东震洲的无上神兽。 “龙儿是青龙，不是人。” 余生重复了一遍，彻底消除了宇文青的最后一丝疑心。 许久。 宇文青苦笑一声，说道：“她为什么会是青龙？” “因为我前世是青龙之主。” 既然已经开口了，余生便不打算有丝毫隐瞒，到了现在，秘密继续藏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除了是因为他的修为境界有了长足的进步，还因为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人已经很多了，他不忍心再对自己的父亲隐瞒，更因为，他不久就要进入草庐了，到时候，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个秘密，都是无关紧要了。 一旦他进入了草庐，便只有两个结果，出来，或者出不来。 若能出来，他便拥有了无需隐藏秘密的资本；若不能出来……秘密再藏着，又有何用？ 余生一五一十地将遇到龙儿之后得知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有了卫平的佐证，他已是不再怀疑自己的前世身份。 宇文青静静地听着，看着余生的眼神变换了许多次。 等到余生说完，他沉默许久，最后叹息一声，感慨道：“没想到，我宇文青的儿子，前世竟是闻名整个大陆的圣人。”说着，他笑了笑，看着余生说道：“如此看来，你的修为进境神速也是合理的。” 余生低头沉默，他有点不敢看宇文青此时的脸，因为害怕看到宇文青用陌生的目光看自己。 宇文青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轻笑一声，说道：“前世是前世，今生，你就是我亲手带大的儿子，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跟着他便扯开了话题，“这几个月来，陛下经常送来珍贵灵药，还有安姑娘，每日都放下课业来照顾龙儿，两人的这份恩情，你要好好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当以涌泉相报。” 余生闻言，心中泛起酸涩又温暖的感动，脑子里闪过安念念那张神态温婉的清丽面容，点了下头，说道：“嗯，我会记着的。” “那就好。” 宇文青站起来，负着手回屋。 “去看看你娘吧，每次与我见面，她都会念叨你，心里惦记着呢。” 听了这句话，余生愣了一下，然后欣慰想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爹和娘也在努力着，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