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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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竹影那回来，已是日头西落时，余晖落在皇宫高阁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大片大片更璀璨的橙色光芒。 安念念抱着龙儿坐在屋檐下。 余生走过去，从她怀里接过那副小小身子，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刚醒过？” 安念念轻轻点了下头，说道：“听说你回来了，便要在这等你回来，可只等了一会，又睡着了……” “人家……才没有又睡着呢。” 怀里的人儿发出声若蚊蝇的抗拒，龙儿那纤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睁开了眼，正好对上余生的视线。 “龙儿是在做梦吗……” 近两年了，这双清澈明亮眼睛出现在她梦里无数次，这一次，是最近的一次。她想抬起手去摸摸，可是只抬起一半就垂落下去了。 沉睡数日才刚苏醒过来的她，连抬手的力气都还没回复，此刻她的身体，连普通人都不如。普通人还能按时摄取营养，可是一直沉睡的她，却只能吃些流食，而且自己还没有知觉。 轻微啪地一声。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她垂落下去的小手。 余生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声道：“不是，我回来了，就在这里。” 安念念站起来，“我回屋烧点热水。” 说着便要离开，然后裙摆被一只小手轻轻扯了一下。 龙儿后仰着小脑袋看她，说道：“念念，一起听余生讲故事吧。” 安念念沉默一会，看了余生一眼，看见余生点了下头，于是重新坐下来。 “龙儿想听什么故事？”安念念小声问道。 龙儿看着余生，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说道：“全部。” “全部？”余生怔了怔，然后说道：“那要说很久的。” “不怕，龙儿会努力不睡着的。” “好。” 余生想了想，点了下头，开始整理离京这一年多时间的记忆。 然后从头说起，没有丝毫隐瞒地将一切说了出来。 …… ………… “然后田多师兄就来找我了，说你变得更爱睡觉，总是不肯起床，所以我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余生便停了下来。 夜幕已经降临多时，四周偶尔响起几声虫鸣。 龙儿也真的撑到了余生把一切说完。 “龙儿……只是不想你更担心……”龙儿弱弱地说。 “我知道。” 余生抬手梳理她那被夜风拂乱的头发，愣愣说道：“龙儿的头发，都这么长了……” “比……她的还长吗？”龙儿问道。 余生明白龙儿说的“她”，指的是秦清月，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她的要更长一些。” “趁龙儿还醒着，我去煮点药粥。” 安念念说道，起身回屋。 脚步声远去，龙儿说道：“念念也很喜欢你，如果你以后要娶公主，就也要娶念念。” 余生无言。 “好不好？” …… “好不好嘛，龙儿就这一个要求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行吗？”余生只好如此说道。 “以后……” 龙儿喃喃地重复一声，垂下眼帘，细细声说道：“龙儿已经没有以后了。” 她的伤，只有补天丹能救，这一点，她没有骗余生。可那是早已消失在世间的神药，草庐虽是那人留下的遗址，可里面是否有这种丹药，谁也说不准，即使有，又一定能找到吗？找到了，又是否能顺利出来？ 这一切，希望都太过渺茫，龙儿其实已不抱希望。 余生闻言心中刺痛，将她抱紧了一点，把她的头按在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花。 “不准你这样说。”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还有很多以后，以后的以后……” “余生……” “嗯？” “我们不要去草庐了好不好？” “不行，”余生斩钉截铁地拒绝，说道：“一定要去，下个月初就走。” 顿了一下，又道：“月儿也会一起去。” “她为什么要去？”龙儿问道。 余生说：“一路上，她会帮我照顾你。” “她不喜欢我……” 余生摇摇头，说道：“不，她会喜欢你的。” 这么可爱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呢？余生想道。 “万一她真的……” “没有万一，”余生打断了她，说道：“像念念喜欢你那样，她也会很喜欢你。” 安念念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出来，刚好听见这一句，顿了下脚步，然后走过来坐下，用勺子细细刮了一小勺粥，吹了几下，送到龙儿嘴边。 闻着那股扑鼻的清香药味，龙儿皱了皱眉头，把头埋进余生怀里，闷闷地说：“我不想吃……” 安念念给余生递了个眼神。 余生会意，轻轻将龙儿的脑袋掰过去，柔声哄道：“吃一点吧。你不是很喜欢念念吗，这是念念很辛苦才做好的，你要让她的辛苦白费吗？” 龙儿不满地咕哝一声什么，终于张开了小嘴。 “好吃吗？” “不好吃，有点苦。” “我去加点糖。”安念念急急起身。 “咭……骗你的，念念真笨。” …… 吃完粥后，龙儿有些昏昏欲睡，安念念将她抱进去洗澡，余生独自坐着发呆。 许久。 一阵清香从身后飘来，余生回过神，回头望去。 安念念静静站在他身后，长发自然披散垂落，胸前的几缕，发梢还缀着几粒小水珠，脸上红扑扑地，还换了一身粉红纱裙，见余生望来，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 “龙儿……非要我一起洗，就顺便……” 余生点头。 两人沉默半晌。 安念念说道：“我……回去了。” 余生怔了怔，说道：“这么晚了，还是留下吧。” 安念念摇摇头，一头乌黑长发像最好的绸缎，在夜色中舞动。 “明天早上有一节比较重要的课，我怕赶不及。” 她正好挡了屋里的灯光，余生抬头望去，从她背后透出的昏黄光芒就像一双光翼。 她真的很美。 余生再次意识到这一点，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然后起身，点了下头，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安念念轻轻咬了咬下唇，最终没有拒绝，默默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