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欧氏兄弟不知道，此时此刻，余生的神识，却是正在笼罩着他们，他虽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进入冥想状态。

    于是，他们只看见了余生闭上眼睛这件事。

    在绝大多数人的观念里，用眼睛去观察、用耳朵去辩声，凭此战斗，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此时，余生竟然闭上了眼睛，无论他是否进入了冥想状态，在欧攻剑看来，这都是个机会。

    “要动手吗？”

    欧攻剑在心中向欧守剑问道。

    “你决定。”

    这是欧守剑的回答。

    “好。”

    欧攻剑应了一声，心中已有决定。

    他决定让对手付出狂妄的代价。

    想到那名强大的青年看着自己的美丽妻子惨死当场，想象他那痛苦的表情，欧攻剑看了一眼依然闭着眼睛的青衫青年，然后看着正从容不迫与自己交手的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欢愉的微笑。

    秦清月也看见了这一丝微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双眸显得愈发的深邃美丽。

    多美的一双眼睛啊……欧攻剑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只可惜，下一刻，它们便要失去那动人的光彩了。

    如此想着，欧攻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同时，他手上的雪白长剑也变得更白了。这是真的，秦清月感应到场间突然下降的温度，清楚自己看见的不是幻觉，一颗心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按理说，既然欧攻剑修炼的是金属性功法，那么他的剑芒散发出来的光芒，只会是金黄色。

    但是，此时他手中的剑，却微微透着白色的冷光，不止如此，秦清月还看见了一缕缕淡蓝的寒烟。

    那柄白色的长剑，突然覆上了一层白中透蓝的晶莹霜雪。

    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出现这种现象。秦清月自己修炼的功法，是无属性的，所以，她的剑芒，大多数时候，都是白色的，但是，她在施展“流星雨”的时候，那剑芒，却是金色的。

    “流星雨”是连星剑诀中最强的一招。

    与此同理，欧攻剑此时施展的剑招，必然也是某种剑法中最强的一招。这种至强招式，蕴含着创造剑招之人的所有神韵。

    创招之人修炼的功法是什么属性，那一招便是什么属性，不因人而改变。

    欧攻剑的这一招，是水属性招式，有着一个诗意的招式名。

    天外飞雪掩夜来。

    他此时的修为只是融神境，而非拥有自创之道的知命境，所以天上无雪。但是，他理解了这一招的极寒之意境。

    说起来复杂，其实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林间落下来的枫叶不再飘摇，而是直直坠落，因为被裹上了一层寒霜，颜色也不再艳红，因为染上了霜的颜色，艳红里夹着淡蓝点点。

    数丈之内，仿佛至北之地的冰封雪域，空气冷到了极点。

    秦清月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了，心中顿时大惊。

    心绪慌乱，眼神便不再清晰，那接连坠落的染了霜雪枫叶，搅乱了她的视线，看到的画面变得杂乱无章，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不幸中的万幸，在东荒里数月的历练，使得秦清月还未完全对局势失去判断。

    终于，她发现了杂乱景象中的那一点微亮的淡蓝之荧光。

    那是一柄雪白长剑的剑锋。

    尽管它已经很近了，距离她已不足三尺，她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了一些，可她知道，还来得及。

    她最自信的，本就是自己的出手速度。

    于是她后退了一步，坚定地举起了手中的剑。这是一柄外表普通的剑，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柄剑，南秦皇族传承了数千年。

    秦清月知道它是多么的坚硬强大，知道它一定能为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剑。

    终于，在淡蓝荧光来到身前两尺处，她的剑锋对正了那一点光芒，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施展了自己的最强招式。

    当然是滴水剑诀，这一招，她练了无数次。

    一剑，两剑，三剑……

    仿佛一种本能，秦清月的手以极小的幅度不停伸缩，在此刻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她爆发出了所有的潜能，到底刺出了多少剑，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即便出手极为仓促，感应着自己丹田里极速流逝的灵力，秦清月不再慌乱，她知道，欧攻剑这一剑，虽然能使她受伤，但无法杀死她。施展了如此强大的招式，同样久战多时的欧攻剑，必然也剩不下多少灵力。

    所以，最后会形成余生单独对战欧守剑的局面。

    余生有多强，秦清月很清楚，最终，胜利将属于她和他。

    如此想着，她那轻纱下掩着的容颜，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手中紧握的剑柄传了过来。

    叮叮叮叮叮叮……

    绵密的金铁交击声连成没有间隙的一声，最后，乒地一声，秦清月感觉手中一震，被巨力轰得不由自主地飞退的同时，看见了自己的剑寸寸断裂，而那一点淡蓝荧光，也已经消失，其后那柄雪白色的长剑，同样端成一块块的碎铁。

    噗——

    在两柄剑相撞时便已从胸腔里窜上来的那股甜意，终于脱口喷出，又被那块蒙脸的轻纱挡了下来，她的口鼻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的视线穿过飘落枫叶的间隙，看见了面色突然变得苍白的欧攻剑，一颗心安定下来。

    但是，她忽然发现，即使这一剑被她挡了下来，欧攻剑脸上的笑意却未曾退去。

    为何？

    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秦清月如此想着，然后，她就看见了一道正向自己袭来的黑影。

    是欧守剑的黑剑。

    在欧攻剑的剑与秦清月的剑撞在一起的时候，他便从欧攻剑身后掠了出来，在欧攻剑飞退之时，他占据了欧攻剑之前的位置，然后向秦清月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的速度，比欧攻剑那一剑飞雪之剑，更快，也是秦清月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快的一剑。

    为什么，会有这么快的剑……

    秦清月凄楚地想着，嘴边安心的微笑还没转变过来，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去感受心中的绝望。

    呆子，永别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长剑，秦清月只来得及在心中道别一声。

    然后准备接受无边黑暗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