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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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闻言呆了一呆。 也就是说，在一个多月前他的意识从灵玉里退出来的那一刻起，这一道草百里留下来的、不完整的、拥有意识的古怪道意，就已经跟着进入他的识海里了。 而余生自己却一无所知，对这道意早已进入自己识海的事实没有丝毫察觉。 这太可怕了……余生暗暗心惊。 好在的是，他只是道意，不存在实体，没有力量，所以无法对余生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余生跟着又问：“你为什么要进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 “……” 余生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心想这句话应该没有其他意思吧……沉默一会，再问：“你……为什么想跟我……在一起？” “我需要你。” “蛤？” “你能让我完整，你能给我自由。” “……，”余生松了口气，“你……不自由吗？” “一点都不。我只能在灵玉里，或者在你的识海里。你的识海很大，我觉得自由；我想去更大的地方，想要更自由。” 余生想了很久。 “你是要我参悟你，完善你，然后让你归于天地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 “好像是这样。” “你觉得……很孤独吗？” “是的。” 那个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 余生低下头去，怔怔看着水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甚至连自己都不太了解，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从这里出去后要做什么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你需要我。” “我不懂……” “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哦……” 余生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除了“哦”他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因为上面那句话让他感觉他在炫耀自己的本领。对于他人的炫耀，余生一贯的应对方式都是选择无视的，能“哦”一声已经很不错了…… “刚才你在想什么。”那个声音问道，依然是平平的语调。 这是更高层次的炫耀吗？这是在向他强调自己强大的本领吗？余生有点郁闷，“你不是知道吗？” “你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刚才说的。” 余生习惯性地张了张嘴，愣住了。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从来没想过要做那样的大事，那绝对不是我能做到的！不！那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不知道为何，余生激动起来，好像有点生气，在心里大喊着。 “你刚才就想了。” “我没有。” “你有，为什么不承认。”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再次响起，“你讨厌杀戮，你想要改变世界，让世间不再有战争，你以为自己做不到，所以不承认。” “不是我以为。” 余生深吸一口气，动手搅了一下慢慢变得不那么热汤的水，也搅乱了水面倒映的自己的脸。 “我说了，这不是任何人可以做到的事。你也说过，连草百里都失败了。” “你不是他。” “我当然不是他，”余生罕见地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我没他那么厉害，所以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我更不可能做到。” “你错了。” “哪里错了？” “你不敢承认自己的理想，还没做就放弃了。” “所以呢？” “他连想都没想。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不敢想，所以当然没有去做。我认为，这也是一种放弃。你也以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放弃，但跟他不同，至少你敢想。其实你很清楚，你想要和平。” 这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令余生惊讶的是，不知为何，这段话竟然有着清晰的思路。 “……，我应该为此骄傲？” “我认为是的。” …… 漫长的沉默。 “为什么一定是我……” 余生思考了很久，最后把头靠在木桶沿上，似叹息似无奈又似疑惑地发出声音问了一句。 “因为我是你的。” 这一句，他重复说过很多次。 之前余生始终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觉得没有任何东西注定属于某人的，那很荒谬。比如，他一定是宇文青的儿子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这个答案是在他出生之后才肯定下来的。也就是说，要肯定或否定任何事情，都需要确实无误的条件，否则无法定论。 余生的“为什么”，问的就是条件。 不完整道意的回答，似乎不是符合规矩的条件。 然而，这一次，经过以上的一人一道的漫长对话，余生懂了。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道，而余生的理想，符合了他的道意。 余生想要走的路，已经预示了他将来要创造出来的自身之道是什么样子，创造出来了，他便能进阶知命，反之，如果他一直否认自己的理想，始终排斥自身之道，那么，他的修为将永远停留在洞觉境，要离开草庐更不可能。 余生的道，就是他：草百里未能完善的这一道。 道即本身，所以，他说“我就是你”或者“我是你的”，都是正确的。 他就是余生，余生就是他。 这就是为什么一定得是余生的条件，是对余生上一个问题的准确回答。 “我还是没有信心……”余生老实说道。 “你承认自己的理想了吗。” “嗯。” “这就够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要你承认了，你就能完全参悟我，就能入圣，就能离开他的牢笼。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你不是不完整的吗？为什么我完全参悟了你就能入圣？” “在这个世界，我是完整的。” “那出去以后呢？我的修为会跌回知命境？” “不会，出去以后我依然完整。” “……，我不懂。” 余生不止不懂，简直就要被他绕糊涂了。 “所谓的我不完整，只是因为我从未接触真正的天地。你到达圣境出去以后，我就能完整，无论是这里，还是外面的世界。” 所以我说的就是先后顺序啊！参悟的不是完整的道又如何能入圣？！ 余生忍下想要大吼的冲动，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会，竟是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的圣境修为已是事实，所以到了外面，你回归天地之后，自然会被补充完整？” “没错。” “这不对啊，我之前见过一对兄弟，他们参悟的道可以互相融合，融合之后他们的修为就能提升一个境界，但分开之后，又会跌落下来。” “他们是两人，两道。我与你，是一体，一道。” “是这样吗？” “当然。” “然后呢？” “没有然后。” 余生再次困惑，“我……出去以后，不需要做什么吗？” “可以做什么，也可以不做什么。我存在于天地间，便能为世人所接受，你若做什么，有可能超越他，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全看你做的是什么，怎么做。” 他，指的当然是草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