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猥琐汉子霍地一下抬起头来，就像溺水之人看见了一根浮木，哪怕还没有抓在手里，眼里已经绽放希望之光。

    被灯火映照成暗橙色的夜空之中，一道衣袂飘飘的人影突然出现，宛如没有实体的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来。

    突然出现的人静静漂浮在上空，形体显得朦胧而虚幻，只能通过那一头被夜风卷动的纯白发丝来判断，他似乎是个老人。

    “是……是不周山的山主，曹孚！！”

    随着这句惊喊响起，人群顿时像炸开的锅一般，街道中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人声鼎沸，嘈杂声淹没了整个空间，同时还有更多人持续加入围观之列。

    曹孚已经有多少年没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了？

    这事，只有一些在数十年前就已经进入这个世界的人才知道，比如梁知君。

    三人在听到声音飘来时便停下了脚步，余生和战无双转身看见半空中的人影，表情十分疑惑。

    梁知君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望着空中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盯人的目光眨也不眨一下。

    在这个老妖怪面前，他是真的不敢眨眼，哪怕他睁眼或闭眼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曹孚要取他的性命，简直可以说是不废吹灰之力。

    “山主，救我！救救我啊！！”

    猥琐汉子哭嚎着，朝天上的曹孚不停拜伏。

    曹孚缓缓飘落在街道中央，仿佛是怕鞋底染上灰尘，余生注意到，他的脚底跟地面有着一点点空隙，并未直接接触。

    猥琐汉子哽咽着手脚并用爬过去，然而，他与曹孚之间不知被什么力量阻隔了起来，无论猥琐汉子如何作为，都始终碰不到曹孚的半片衣角。

    “是道域。”

    梁知君轻声开口道，声音里压着一份沉重，“修行者一朝创出了自身之道，修为便进阶知命，从而拥有了独一无二的道域，对于修为尚未到达此等境界的人来说，其身周的一定范围，便似天堑一般难以跨越的鸿沟。”

    余生和战无双都不是一般人，对这一点同样有所了解，同时也明白梁知君说出来的意思。

    知道了，还说出来，便是提醒。

    提醒自己和余生两人，曹孚是多么的强大。

    “也不是绝对的。”

    虽然是反驳，但战无双的声音也是轻了许多，完全没有往日的嚣张味道。在这个世界待了只不过短短数月时间，他的心智有成熟了许多，更明白什么时候该忍。他继续说道：“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如果不是圆满境界的道域，同样可以破开。”

    所谓圆满境界，指的便是当前大境界最尽头那一段，是比后境更高明一些的境界，不过在知命境以下的境界中，这后境与圆满境的差距并不是很明显，所以世人很少会特意指出这一点，比如当初余生的半步洞觉，真正的说法，其实便是融神圆满之境，然而直到他进阶了洞觉，知道他在那个境界停留过一段时间的人也并不多。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若没有相应的修为，又如何可能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所以，知命境强者并不是洞觉之人可以战胜的，即便只是刚刚进阶知命的人，也绝无可能败在洞觉之人的手里。”

    梁知君摇摇头，表示不赞同战无双的话。

    余生没说话，只静静看着站在街道中央的曹孚，到现在，他才完全看清曹孚的样子。

    用简单的一句话来形容他，便是，这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白色道袍一尘不染，腰间挂着一柄白鞘长剑，梳理得很整齐的一头银发披在肩后，面容清癯，那些皱纹和长长的白须，更为他添了一份飘然出尘的气质。

    总而言之，这样的一个形象，使他看在余生眼里，显得十分强大。

    他负手而立，垂眼看着趴伏在地上哭嚎的猥琐汉子，目光平静而冷淡。

    “我救不了你，你的丹田已经彻底破碎了，世上没有任何方法能恢复你的修为，除非，你能得到那座茅屋里的丹药。”

    他的声音也跟他的形象十分符合，非常的淡漠。

    听了这话，猥琐汉子眼里的希望光芒慢慢熄灭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迅速漫延上来的怨毒眼神。

    “虽然我无法救你，但，我可以为你报仇。”

    曹孚又道。

    “你，要报仇吗。”

    “要！请山主为属下杀了那小子，来世属下愿意做牛做马伺候您！！”

    猥琐汉子看向余生，一字一句慢慢从他口中蹦出来，声音狠厉，一双倒三角眼里布满了血丝，那是恨不得将余生整个人活吞了的眼神，非常的吓人。

    曹孚微微颔首，向余生望来。

    “无论对与错，他都是我不周山的门人，他既毁于你手上，我便应替他报仇。你觉得，这样是否合理？”

    余生不答话，只静静与他对视。

    人们的喧哗也平复了下来，街道中十分安静，被曹孚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气息压得几欲喘不过气来。

    曹孚并未生气，也看不出有其他情绪，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味的平静。

    他接着说下去。

    “但，无论合理不合理，其实你应该说过，我不周山的人，做事向来无需合理。这个规矩，是我定下来的。我做事，同样不需理由，全凭心意。”

    白色道袍无风自动，宽松的衣摆轻轻翻飞着，随着他的话出口，一股强大的气息以他为中心，笼罩了整个街道空地。

    “我听说，你手中有一块存有特殊道意的灵玉？”

    余生闻言心中一直，眸光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梁知君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话刚说完，心中便升起了悔意，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唉……

    梁知君在心中长叹一声，表情变得十分苦涩。

    曹孚点点头，“果然如此。”

    数日前，一个自称“戚戎”的老道来到不周山上，托人转告说有十分紧要的事要见曹孚。

    曹孚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然而当转告者复述了戚老道的那句话时，他见了戚老道。

    那句话是这样的。

    “听闻山主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一块存有特殊道意的灵玉，鄙人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些与此有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