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那种痛，锥心刺骨（二）

    这一天晚上，许芙好像又做回之前幸福开心的小女儿，整个人抱着她mama，像牛皮糖一样黏在苏岚身上就是不肯下来。只是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她爱压着她mama的腿，现在下面却空空荡荡的，好不冷清。

    谁惹上瘟神，谁喝水塞牙，只若是塞牙许芙并非如此难过。

    隔天，主治医生告诉她，截肢部位出现感染，装假肢的时间要延期，用的药也得更换。许芙手上的钱原本是打算支付后期假肢费用的，如今只能先拿去支付药钱。

    走回病房的路变得那么长，抬起的脚感觉都是没有力气。好像被谁扔进深水里，她真的快要窒息了。

    许芙趴在病房外的玻璃窗上，抬眼望向床上的母亲，一种难以言语的伤感迎面扑向她。都说母女连心，苏岚似乎能感应女儿的目光，明明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看到是许芙，她微微一笑。

    窗外的许芙也回以一笑，咽下所有想哭的眼泪。她永远记得那种浓稠得化不开的忧伤，直到母亲吃下安眠药那一刻，化作最苦涩的药，在她的五脏六腑钻来钻去，疼得每一个寂寞的夜晚醒来都是思念的海。

    医药费再也不用担心了，晚上也不需要去打工，她拿着母亲每天欺骗医生得以保存的安眠药，哭得惨烈。

    回到没有钢琴的家，许芙拉开乐窗帘，斑驳破碎的墙上是两张黑白照片。

    手心里是几粒母亲留下的安眠药，她数了数，正好够吃一顿。

    药片顺着喉咙吞咽下去，许芙并没有太多的感伤，想着一家人马上就能团聚了，心里居然有些兴奋。

    但结局是，她没有死。

    这个结果告诉我们，如果要吃药自杀，一定要喝水，不然卡在喉咙，半死不活最痛苦了。

    但除却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下午，良心发现的许敏忠带着许小北一起来看她，进门的时，恰好看到自己的孙女吞药的场面。第一次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北，快，快送医院去啊。”

    许小北急急忙忙打了电话，背起他堂姐去最近的医院。

    醒来的许芙被许敏忠一顿狠骂，但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最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还有爷爷，还有大伯一家。好好读书，还有一年了，等考上A大，来A市和爷爷一起生活。”

    许芙点点头，躺在床上再没有说话。

    许小北和许小南两个人推了一周的课，轮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怕她又想不开要自杀。

    出院那天，许芙在家里收拾母亲的遗物，才发现苏岚走的时候还留了一封遗书。

    草草：

    我最亲爱的草草，看到这封信的时候，mama应该已经和爸爸见面了。好遗憾，不能看着你考上大学了，也不能听你和mama分享你喜欢哪个男孩子，更不能看你结婚生子。

    不过没有关系的，草草那么勇敢，一个人也可以走这段路的是不是。

    你千万不要哭，也不要难过，mama看到你这样辛苦，很难过，你是爸爸和mama的宝贝啊。mama觉得很抱歉，那么多年，给你买的新衣服那么少，也没有给你买好看的发圈，每天都让你弹钢琴。

    但mama现在又好庆幸，那些年好在让你弹钢琴，如今你可以靠着这些技艺去大学，去生活。

    未来的每一步一脚印，爸爸和mama都会与你常在。

    眼泪跌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颜色，好像一颗颗玻璃弹珠。

    许小北蹲在许芙身边，握着她的手说：“堂姐，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芙抬头，透过那一层水雾，愣愣地问：“真的么？”

    许小北“嗯”了一声，装作大人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

    回到学校的许芙比之前更沉默寡言，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学业。只有这样，她才能不至于让自己去想念已经去世的父母。

    而上帝似乎爱上弹奏残酷乐章。许芙听说箫逸生爱上苏杏果的消息，和她说的人言之凿凿，好像是真的一样。

    许芙自然不相信，等着箫逸生来找她。但是明明是一个学校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周过去了，箫逸生都没有来找她。

    经过那么多变动，许芙已经无力去追究什么。或许真的如他们说的，箫逸生喜欢上了苏杏果。

    只是听说和看到拥有巨大差别，一个也许只是传闻，另一个却可成为法庭上的呈堂供词。

    高二17班教室外，不期而遇的三人。

    许芙和苏杏果是同班同学，和20班的箫逸生只隔着两层楼梯。那天的箫逸生穿着好看的白色T恤衫来到她们班教室外，和同款白T恤衫的苏杏果真是般配。许芙站在教室门口看到这一幕，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自己可悲的命运还是其他。

    只是这仅仅是唯一一次许芙在他们面前展露情绪，自那以后，许芙再未关心他们之间的发展，只是偶尔的相遇都是大手牵小手，她也接受这样的安排，从来没有去追问为什么箫逸生会做出这种选择。

    有一回，林小曼看到她不经意地写了一个名字，竟然是箫逸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她：“许芙，你不生气么？”

    许芙却回答得答非所问地回答，那句话大概是，“没有关系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对，她想起她当时的回答就是那样的。

    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此时，KTV走廊上，震耳欲聋的歌声在四处喧嚣。许芙透过那一阵霓虹，抬起头看着箫逸生，淡淡笑了笑说：“萧逸生，我想我和谁在一起，也不会是和你啊。”

    箫逸生的手一紧，下意识问：“为什么？”

    许芙很是好笑地说：“当初说分开的人是你啊，萧逸生，你忘记了么？我这个人记仇呀，那么多年我没有反过头追着给你喝苏杏果泼硫酸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着我要和你死灰复燃，你是觉得我有多贱啊。”

    萧逸生他一阵沉默，放在墙上的手突然扬起，许芙吓得闭上眼睛，心想不会要不要那么容易恼羞成怒，是要打她？但那一掌最后还是化作温柔的抚摸，到她的脸上。许芙睁开眼睛，他缓缓开口：“许芙，我该拿你怎么办，可是你这个人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