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城破（下）
“安多普利斯卿还有安格罗斯国王都不知去向，我们——”虽然大多数的贵族议院们都选择了登上了船只，准备撤离这座已经注定了沦陷的城市，但是他们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之前和安多普利斯以及其麾下的宪兵队军部失去了联系，至于安格罗斯深处的地下庇护所和长老会的通信也莫名其妙地被切断了，而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西尔斯卿。这座城市已经要沦陷了，我们没有时间再去等待。” “那么军部那些人呢？” “既然他们冥顽不灵的话，难道还要和他们一起去送死不成？” 只听到的是一阵阵窃窃私语，贵族们现在一个个神情紧张，炮火越来越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这些不明身份的军队就要攻陷这座城市了，而现在依托着内部的炮台抵挡天启骑士团的正是这些长老会议员们看不起的平民派——也就是军部。 “西尔斯卿，这座城市的市民难道我们就这样全部不管不顾了吗？”这时一名年轻的贵族看着岸上越来越多的难民靠了过来，他们都是平民百姓自然无法登上船只，可是如果抛弃他们不管的话，似乎难逃一死。 “那么你还想要怎么样？这座船可载不了成千上万的人，有的时候该放弃的还是要放弃。”这名叫西尔斯的议员在纳尔西斯、安多普利斯都不在的情况下此时成为了长老会暂时的主持者。就算他们乘坐的是无畏级的重型战船，但是终究不是新式的铁甲舰，能够带走议员还有他们家眷以及财产已经是极限了。再去顾忌群众根本是无稽之谈。 “哪怕是救一个人也可以啊！船上明明还有空余位置啊！”那名议员仍然在努力劝说，船上的空位还有，他无法理解这些贵族们统一都不容许他救助难民的提议。 但是得到的却是冰冷的拒绝。 打量着着面前年轻的贵族，西尔斯认出了这个男人，他还是刚刚不久继承了自己亡父议员身份的。他微微嗤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不可能，只要有一个人上船就会有第二个人，这种时候谁都是自私的。一旦情况失控的话，我们谁都逃不了。” 此时在港口上已经聚集了数以千计的特拉比松市民，他们也想离开这里，但是却被枪口挡住而无法前进一步。他们现在仅仅以为贵族想要先离开而已。但是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沦为了弃子。 西尔斯卿并没有危言耸听，这种时刻，如果市民们得知了真相，贵族们能不能够离开就难说了…… “……”年轻的议员也不由沉默了，西尔斯卿说的并没错，人都是自私的，刚才还想着能否救助市民的他也踌躇了。 “很好，至少现在你似乎明白了。”西尔斯微微颔，现在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军部那些平民派虽然不要命，但是在绝对力量面前仅仅凭借决心那是绝对不够的。 “明白了，就上船吧！” “我——明白了。”内心经过了片刻的斗争之后，这名年轻的贵族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他虽然还保留着贵族的自尊，但是也不可能做到这种自我牺牲，不，现在只是自我毁灭而已，真相说出来给谁都会陷入疯狂吧！ “西尔斯卿！”在这时，负责船上管理的卫兵从甲板上下来汇报道：“人数已经清点完毕，是否现在起航。” 西尔斯点了点头，既然长老会的人到齐了就没有必要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了，也是时候离开了。不过恰恰下面才是最棘手的事情，当然了，这并不需要他去烦心就是了…… “你们看！”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大喊。 只见，在港口上负责警戒的卫兵也渐渐收缩圈子登上了船只，而大船也渐渐开始驶离港口。 “他们要跑想把我们丢下在这里！” “他们疯了吗？我不想死在这里！” “拦住他们！” 你一言我一语的民众在一瞬间变成了被点燃的火药桶，顿时陷入了混乱，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人们眼中只有自己的性命。不顾一切地，他们扑上了开出去的船只，现在还没有完全离港，只要快一点的话一定可以上去的。此时此刻，几乎岸上的每一个人都这么想的。 但是那些警卫们却不可能让岸上的人得逞，并非冷些无情，而是如果让对方上船的话，留下的可就是自己了。 “啧——真是很麻烦呢！” “怎么办，上尉？” “还能怎么办，快开火，让他们滚开！”在船尾的卫队上尉丧心病狂地命令自己的部下朝着人群开枪。他们想的很简单就是离开这里，不择手段。 “可——”但是其他的警卫却仍然在犹豫，那终归是人命啊！ “管不得着许多了，快开枪，否则我就把你们全部推下去！”恶言相向的上尉咆哮道，终于在他的压迫下，部下们扣动了连射铳的扳机。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冷血无情地向人群扫射，子弹都射偏了，不过这也足以逼退那些试图攀上船只的平民。 而船头，贵族们也听到了后面的枪声。 即便有人心有不忍，但是没有人有什么内疚，毕竟他们是贵族，是社会的精英，只有他们才是国家的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必要。因此除了那稀薄的不忍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西尔斯卿，我们现在究竟到哪里呢？”有贵族问道，毕竟特拉比松沦陷就意味着这个王国也差不多覆灭了。而他们这些贵族就算建立流亡政权的话又能怎样呢？ “亚美尼亚、格鲁吉亚或是克米尔，任何地方只要有钱你害怕有什么呢？”微微一笑的西尔斯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只要有足够资金，他们就可以前往东方便完全可以东山再起了。 混乱的东方到处都是野心家，而雇佣军还有金矿都足以让他们无需担忧以后的日子，只可惜这个曾经的继业国家没能够让他们完成野心。 真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失败啊！ 看着火光中渐渐变小的特拉比松城，贵族们除了懊恼之外并没有其他感情，虽说这十几年来都在这里度过，但是他们大多数并没有将逃亡这里的希律人的生死放在眼里。 可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不知在何时出现，用着冰冷的目光看着周遭的的贵族们。 “好久不见啊，诸君。” “锡蒙……君！”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不久前失踪的王国“叛徒”锡蒙上将，而他似乎是凫水上来的，身上仍然是湿的。但是他究竟什么时候潜入的呢？是否有人协助他呢？一时间，贵族们都警惕了起来。战船已经距离特拉比松越来越远了。明明已经就要逃离这儿了，却偏偏出现了这个不之客。 警卫队立即赶来护卫，不管那个男人究竟为何失踪，但是有一点却可以保证，那绝对不是什么友善的客人。 …… 在另一边，另一群人却在不顾一切赶过来企图阻止即将生的一切。 巨大黑色巨人劈波斩浪而来，正是，而驾驶的它的人自然便是康士但丁了。 此时，他要阻止的便是船上的锡蒙上将，从幸存的宗教裁判所的执行官口中，他们得知了真相。出卖特拉比松的并不是他们开始误认为的安多普利斯也不仅仅是瓦伦斯，而是安格罗斯国王最信任的亲信——锡蒙上将。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耳边的通讯器传来了安格罗斯国王的叹息，“一切都拜托你了。骑士王殿下！”现在除了康士但丁之外，恐怕真的没有人可以力挽狂澜了吧！ “请一切放心，我尽力而为。”康士但丁平静地说道，而他也的确将动力核心提到了峰值，任由神经接驳装置压榨自己所有的力量。 而在狭小的驾驶舱里面，一个娇小的女人却和康士但丁在一起。 正是艾琳诺！ “真是，很有趣的事情呢，骑士王殿下，他们将一切都在你的身上下了赌注。而您是否可以不辱使命呢？”带着微妙的笑容，女人说着风凉话。 但康士但丁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回答：“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你的帮助。” “那么，我有什么好处呢？”女人仍然微笑着问。 “一切——所有我可以给予的。而我只希望你能够配合我。” “……哈，真是的，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静静看着康士但丁许久，这个女人这才喃喃说道，虽然此时两人挤在一处一处非常暧昧，可是两人的眼睛里面却似乎蕴藏着其他的东西。 放下了对讲机，安格罗斯国王强忍住伤痛缓缓叹息，而他的身边只有西尔维娅扶着他，连梅里德斯将军此时也失去了踪影。但是却多了军部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平民派，土生土长在这里，即便明白特拉比松城必然沦陷也不愿意像懦夫一样逃离。但是现在，每个人却斗志高昂，正是因为他们的王与他们并肩作战。 “我们真的能够信任他们吗，爷爷？”西尔维娅仍然有些担忧地问道。 而安格罗斯却看着孙女摇了摇头道：“不，西尔维娅，你要相信是他，和他那颗仍然跳动的心脏。十四年前或许有着什么隐情，但是我已经不再怀疑他是否葬送了新罗马。我希望你明白，他才是一切的希望所在。” 咬了咬嘴唇，西尔维娅的眼睛却在泪光闪烁，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将目光转向了军部的人，安格罗斯国王神色平静，但是此时教廷的钢铁洪流已经聚集到了一处，镇压了外围确认没有活口之后，天启骑士团终于准备腾出手将仅剩下的内城区彻底毁灭了。这种局面被称为糟糕已经远远不够了而是彻底的绝望。 但是老人脸上却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诸位很高兴能够与你们并肩作战，这是孤的荣幸。” …… “锡蒙上将，不知您有何贵干呢？”虽说来者不善，但是西尔斯卿却表现出了主人一般的礼节，不过他背后的连射铳就并非如此友善了。 自从这个男人离奇失踪，到特拉比松的失陷，倘若没有任何联系的话，西尔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不过现在对方明明只有一个人，他到底想怎样呢……？西尔斯之所以没有命令自己部下立即开枪的原因便是想要将一些疑问问清楚。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当然是邀请在座的诸位前往地狱观赏其中美景了。”锡蒙上将用淡然的口气轻声低语，而他隐藏在斗篷之下的手臂伸过了自己头顶，在这个男人的手中正攥着某样装置，而他的手指则顶在了开关上。 那——貌似是什么东西的启动器。 心陡然间咯噔一下，西尔斯难以置信地退后了一步。 那该不会是—— “没错，在你们地下的船舱里面安置的是足以炸塌整艘船的炸弹，而这就是启动器。”锡蒙上将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端详着议员们陡然变色的面孔。 “你疯了，你不要命了吗？”海上没有任何船只，难道这个男人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吗？深深被震惊到的西尔斯死死盯着锡蒙上将抓着引爆器的手，只要对方轻轻一动的话，一船人都必死无疑了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复仇。”锡蒙上将藐视着对准自己的枪口，他知道这些懦夫没一个人敢开枪。“当初在森尼斯堡，我的弟兄们死在了那里，但是全世界都在冷眼旁观。害死他们的是拉斯汀人，但是让他们的死变得一文不值的却是你们。敌人毁灭了他们的**，而你们践踏着他们的灵魂。” 作为经历过了那样刻骨仇恨的人，他之所以被安格罗斯国王信任就是源于此，可是这也恰恰成为了锡蒙上将背叛自己国家的原因。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中真相，但是西尔斯卿这种高层却对此心知肚明。在君士坦丁堡沦陷之后，十字军的进攻并没有停止，而在森尼斯堡，锡蒙上将便率领着自己的部下奋起反抗，但是最终的结局却是全军覆没。然而导致这一切的却是当时贵族的争权夺利，直接致使了他的部队损失惨重孤立无援。 可最讽刺的却是——由于当时帝国已经崩溃，这些牺牲根本没有得到承认，传说人们找到锡蒙上将的时候，那个男人在尸体堆砌的小山里面度过了三天三夜。 而现在，他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了吗！ “等等，锡蒙上将请不要冲动！森尼斯堡的事情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西尔斯惊惶着想要阻止对方，但得到的却是冷笑。 “这就像是不追究一丘之貉一样荒谬，权贵者肮脏早就应该被彻底清洗了。”锡蒙上将冷酷地看着船上这些所谓的贵族，准备在临死前好好欣赏他们那些恐惧的样子。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