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寒冷
心里忽然有一股暖流流过，但梁媗却还是苦笑了一声地走到沈氏的身边坐下，轻声道：“娘亲，我的身子骨弱，这我当然也知道，但越是这样就越要多走动一下啊，上次在永安宫病发时，李太医来给我诊治的时候也说，还是该多多的散一下步，就算是缓缓地步行也好过久坐不动的。” 永安宫她旧疾复发的事情，是几乎没有外人知道内情的，而至于李太医嘛，因了有楚孤这层关系，他也不会故意卖了她的，这点梁媗倒很是放心，因此现下也就直接把李太医给拖下了水。 沈氏一听这是李太医说的话后，也果然稍稍一迟疑，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梁媗赶忙岔开话题，“对了，娘亲，陈老那边有消息送过来了吗？” 沈氏说道：“还没有，毕竟摘星草昨天才到，陈老也是需要时间去制作解药的，不会这么快。” “那陈老今天还过来为雍儿诊脉吗？” “不了，最近陈老应该都集中在摘星草上，你外祖母已经派了另外的大夫过来，也是医术了得的人，这倒不需要担心。”沈氏此时是已经将细粥都喂完了的，她把怀中的小人儿放平躺好后，忽然对梁媗问道：“你认识钟尚书家的大小姐？” 梁媗一愣，“啊，对，我认识，这次钟大小姐也被钟尚书带去了永安宫，但娘亲怎么会突然问起她？” 沈氏起身，走到了桌旁坐下，她看着梁媗淡淡地说道：“昨天钟家的人送来了一封帖子，是那位钟小姐给你的。” 梁媗这才恍然，但也有些诧异，“钟小姐送帖子给我干什么，最近她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会找我啊。” 梁家现下的状况，外人就算知道的不清楚，但大体的情况应该是知道的，不管是谁现下也不会来打扰。就算有事，只要不大，那也会尽量的往后拖才是，但钟晴居然赶了上来？ 梁媗不解，但沈氏却只是从一旁拿起了一张帖子递给她。梁媗接过，刚想立刻拆开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时，外面却传来了通报声，韩氏几人来给沈氏请安了。 梁媗见状只能先把帖子收好，等一会儿再看了。 “漠珂，你留在这儿看着雍儿，一会儿想吃什么了，就让念湘去小厨房做吧。”沈氏却忽然对梁媗吩咐道。 “是，娘亲。”梁媗也没迟疑，立刻就明白了沈氏的意思，但等得她娘亲出去后，她却发起了呆来，就站在梁媗身边的念湘见她这样，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想退到旁边去，可梁媗却开口了。 “念湘，你说，会是谁呢？” 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的，但念湘却知道梁媗问得是什么，她微微一顿后，低声地说：“小姐，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啊，谁会知道呢，在这个本以为是坚不可摧的铁桶，谁会想到原来早就存在了一个大洞？一个都已经可以吞噬雍儿生命的黑洞。 梁媗长叹了一声，但现在终归还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她知道，娘亲是想斩草除根，所以也就更需要把这条已经埋得太深的线，一点点的挖、慢慢的挖。 这其中要考虑的太多了，梁媗十分的有自知之明，根本就不去给沈氏捣乱，就只是好好的守着昏迷的梁雍，其他的事什么都不管。 想到这，她也就长长呼出一口气，干脆拿着钟晴的帖子看了起来。 “小姐，钟小姐找你干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问了一下雍儿的情况……”说着，梁媗突然觉得不对，她抬头看去，只见原来是青茼回来了，梁媗奇怪的问道：“青茼，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回去拿书过来吗，书呢？” 梁媗看了看双手空空的青茼，又问道：“是小云曛里出什么事了吗？” 青茼笑着点点头道：“是有事，但不是坏事，小姐，二小姐那边有动静了。” “哦？”梁媗挑了挑眉，感兴趣的问道：“什么动静？” “二小姐刚刚让银安去了舍春号定衣，提取的日子就是中秋前两日。”青茼把刚刚才送回小云曛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对梁媗说了。 梁媗微一沉吟就知道梁姷定的这身新衣是为什么了，“看来中秋节的灯会，二姐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呢。” 联想起前几天梁姷去庆国公府的事，自然不难想到，她一回来就让银安去舍春号定制新衣是为了什么，梁媗想了想就也决定不理这件事了，不管梁姷接近周宸英是要折腾什么，只需不牵扯到楚孤，她都不感兴趣。 “青茼，让人继续好好盯着紫川院，再有事情，也得像今天一样回来禀报。” “是。” 在青茼应了后，梁媗就重新举起了钟晴的帖子，继续看了下去，而关于梁姷的事则就先抛到脑后去了。 …… …… 半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要过去了，但南兰溪畔里的气氛却忽然又沉凝了起来，而与之相反的就是，春凝居内却仿若三春般的和暖了起来。 韩氏和梁羡此时就是正在屋内小声的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还面带笑意，两人都十分的开心，可梁羡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正得对韩氏说道：“娘亲，婳儿那边的情况不乐观啊。” 韩氏一愣，然后脸色难看了起来，“她又怎么了？” 梁羡皱眉道：“我和同窗去醉云楼时，恰巧碰见了祁瑜殿下和姜公子他们，但随后婳儿她竟然就也跟着来了。” 梁羡虽没明说梁婳跟着来的人是谁，但韩氏却眼一沉，心底无名火起。她的女儿她还不了解吗？随着梁羡接连在有姜朝出没的地方发现了梁婳后，梁羡也就发觉些什么了，之后再顺着这个方向去留意，那韩氏哪还能不轻易的就知道了梁婳对姜朝的心思？ 只是韩氏又哪会看得上姜朝？ 现如今的楚桓伯侯府姜家，不过就是一个三等伯侯之家，在建安这块土地之上非富非贵，对于所求极大的韩氏来说，她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女儿嫁进这种根本就没有联姻利益的家族中去？ 就算姜朝现如今攀上了沈云朗这颗大树，但他本身却还是对梁羡的未来没有什么助力的，这种人选，韩氏根本连考虑都不会有。 因此韩氏也早就是把话给梁婳挑明了的，让她不用再乱想了，自己对于她的婚事早有规划，而对象也绝不可能会低于一等公侯之家。 当时在韩氏一说完之后，梁婳是意料之中的惊吓和剧烈反对的，但其后韩氏用强硬的手段把梁婳的反抗都全给打压了下去，在梁媗待在永安宫的那段长久时间里，梁婳几乎都是被韩氏给软禁在了府里的。 但原本以为在经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梁婳是能够理智的判定好目前得状况，能够斩断那些错误得念想的，可现在看来，是韩氏料错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梁羡神情也不怎么好，但还是没说其他多余的，虽然他此时的心情也很糟糕，既然韩氏都能为了他的前途利益而对梁婳的行为生气，那就更遑论是梁羡自己了。他本来就抱着用梁婳的婚事来增加一门势力不小的盟友，可千算万算没想到的却是，她居然自己看中了一个不入流的小门小户，这让梁羡怎能不生气？ 不过话说回来，生气归生气，但也用不到他自己亲自去反对梁婳，与她反目，这对自己日后还要利用她的婚姻一事没有益处，反正不是还有娘亲嘛。 梁羡皱着眉，眼中满是忧心，但却一句话都没再说，就是忧心的直望着韩氏。 韩氏声音漠然的向着屋外唤了一声：“珍眉。” 珍眉此时正在屋外守着呢，现下一听到韩氏的声音，就赶忙撩帘走了进来，“姨娘，有什么事要吩咐？” 韩氏沉着脸问道：“婳儿呢，她现在在哪儿？” 珍眉稍微想了一下才回道：“刚刚倒是才派人去裁素院送东西，丫鬟们回来时说已经把东西都送到小姐手上了，那现下大小姐应该还是在裁素院的。” “那好，你现在就亲自去裁素院一趟，把她叫过来。” “是。”珍眉也不敢问为什么，躬身应了一句后就赶忙去裁素院了，而等珍眉走后，梁羡也对韩氏说道：“娘亲，那我也先告退了。” 他本来就不想与梁婳撕破脸皮，此时当然也是得回避的，但梁羡嘴上却说道：“一会儿娘亲训斥婳儿时，她肯定不想有别人在场的，我就不在这儿待着了。而且没有其他人在，想必婳儿也比较容易认错。娘亲，我就先离开了。” 韩氏倒不是很认同梁羡的这番话，既然梁婳敢这样一意孤行的违背她的吩咐，背着她做出这些事，那还需要给她留什么面子？ 但韩氏又想了想后，还是同意让梁羡先离开了，毕竟她也不愿意梁婳把梁羡给记恨上了，不管怎么说，以后还是得她在娘家出力为梁羡谋好处不是？ “行，那你就先退下吧，回去好好温习功课。” “是，娘亲。” 梁羡行礼才刚退下，后脚梁婳就到了，也幸好梁羡反应够快，不然他们还能碰上一个照面呢。 “给娘亲请安了，娘亲找我有什么事吗？”梁婳一进屋就给韩氏请安，询问起了唤她来的原因，可韩氏却只是眉目低垂，看着手中的一串楠木缠枝佛珠没说话。 屋里非常的安静，梁婳起先还是有些奇怪的，但随着时间变长，梁婳终于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她悄悄的抬头观察韩氏的表情，可却什么都没发现，完全看不出韩氏现在是喜是怒，但也因了这样，梁婳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最终，还是梁婳受不了了，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对韩氏问道：“娘亲，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昨天你去了哪儿？” 这次韩氏倒没有再忽视梁婳了，只是她一开口，梁婳的瞳孔紧缩一震，然后便有些嗫喏了起来，“没、没去哪儿啊。” “哦，是吗？那昨天出府去办事的仆人回来后，怎么会对我说，他在醉云楼外看见了你。” 韩氏没有把梁羡说出来，她一听见梁婳的回答后就知道，昨天梁婳没有看见梁羡，不然她就不会对自己撒谎了，因此韩氏也顺便就扯了一个谎的对梁婳说道。 而昨日在醉云楼里，梁婳的确是没看见梁羡，她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姜朝身上去了，又怎么还会有精力去发现旁边雅间里的梁羡？ 梁婳现在心中巨震，她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又这么倒霉，怎么偏偏就让自家的仆人给看见了？ “娘、娘亲，不是的，我昨天就只是突然想到醉云楼去坐一坐，休息一会儿的……” “然后顺便再与姜家的那位二公子‘突然’的巧遇一番，是吗？”韩氏倏地抬头，狠狠的瞪向了梁婳，梁婳身子一僵，盘踞在嘴边的所有接口忽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韩氏也没等梁婳再开口解释什么，她直接沉下了脸道：“看来我说的话你全都把它们当成了耳边风是吧？我都已经把道理给你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能这样让我失望，你是想把我和你大哥都累得和你一起掉进火坑是吧？” “娘亲，我没有。” 梁婳忙忙的摇头否认，但韩氏却怒道：“你没有？你要是没有这么想的话，那昨天是怎么回事，你别说你不是知道了姜朝在那儿你才去的。” 梁婳一滞，可她忽地就有些情绪激动的道：“娘亲，我的终身大事，难道我自己都没有一点决定的权利吗？” “没有。” 与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的梁婳不同，韩氏的面容冰冷，她看着梁婳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你是梁家的女儿，是我的女儿，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可能是你自己就能决定的？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但想不到你竟还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