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寒霜
楚孤和长平公主日后的感情深挚，羁绊也极深，甚至于在当年建安被祁玚围城时，长平公主竟还不远千里得自封地派兵来援。 为了楚孤，长平公主更是不惜直接与祁玚撕破脸，二话不说的就为建安搭起了一条粮道，使得在滴水成冰的腊月时节，建安就算被祁玚的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最后却也没有到过弹尽粮绝的地步。 若不是长平公主当时坚定不移的站在了楚孤这一边，以及祁玚的对立面之上，那当年祁瑜和祁玚的那场夺嫡之争的结果，还真说不得会是鹿死谁手呢。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长平公主对于楚孤也不会是个份量轻的存在。 梁媗自然也就是不想与她交恶的，就算长平公主对梁媗有着让她一头雾水的敌意，可梁媗还是没有想把这本来就不小的敌意愈发增加的意思。 但问题也就来了，唐梦澜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为了一个对自己有如此敌意的人去得罪一个本来毫无牵扯的人，在还不知道长平公主会不会领情的前提下，若她真站在了长平公主这一边，那这次与唐梦澜结下的就肯定只能是个恶缘了，这不管怎么想都实在是极其划不来的啊！ “念湘，你亲自去找一下长平公主，告诉她，唐小姐在这儿。” 可等得梁媗沉思了好半晌之后，她最终的决定却还是选择了长平公主，虽然有些无奈，但梁媗还是低声对念湘吩咐了几句，让她去通知长平公主一声。 “是。”念湘的心思向来就是极敏捷的，这时一听梁媗如此吩咐她，刚刚还困惑的事突然也就想通了，她看着梁媗犹豫了一会儿，可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转身去找长平公主了。 “真想不到啊，原来梁三小姐是这般心善的人呢！” 而也就在念湘才刚刚离开之时，一直对梁媗视而不见的唐梦澜却突然开口说话了，那娇脆的声音之中，夹杂着的是一丝嘲弄和冷漠。 “唐小姐说笑了。”梁媗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都已经决定好了，那现在面对唐梦澜时，她自然也是不再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不过就是让人去给长平公主带句话罢了，怎么敢担‘心善’二字。” 梁媗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就把话给全挑明了说，而唐梦澜似乎也一点都不惊讶，转首看向梁媗时，那若春晓之花的眉眼间，此时只剩下了一抹冷笑。 “三小姐这般的为长平设想，哪还担不上‘善心’二字？就是不知道我们那位长平公主殿下在知道三小姐的这般作为后，会不会对你感激涕零？” 唐梦澜对着梁媗冷笑道，神情间满是嘲弄，而那种从容不迫的冷静又显现得极为刺眼，唐梦澜在西殷之内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几乎是肆无忌惮的，在除了文帝和孟太妃外，还能再让得她有所顾忌的人连一掌之数都不到。 就算是在面对着梁媗时，唐梦澜也是一脸的好整以暇得态度，她既然连长平公主都丝毫不忌惮了，那自然也对梁媗是如此的，此时说出口的话比之梁媗更是直接得太多，让梁媗听完后也是不得不感叹一声。 唐梦澜真是在雁蒙城当小霸王当惯了啊！ “一句话而已，还不至于领情之类的，不过还真是多谢唐小姐的关心了。” 梁媗不是很在意的说着，但唐梦澜却也仅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梁三小姐不用客气，而且该说‘谢谢’的人应是我们那位长平公主殿下才对，不过就是不知，长平到底会不会对三小姐说出这句‘谢谢’了。” 唐梦澜似笑非笑的看着梁媗，梁媗却不以为意，“这就不是唐小姐该cao心的事情了，谢与不谢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唐小姐何须挂怀？” 在建安之中，也许敢和唐梦澜对着干的人就没几个，而梁媗很不巧的就是其中之一，她分毫不让的与唐梦澜对视着，微微木讷的瓷白小脸上，笑容带着浅浅顽愚的笑着。 那般好整以暇的笑容，看得唐梦澜的眼微微眯了眯，但唇边的笑容却也更深了，两人就这样毫不退让得针锋相对着，直到远处忽然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才打断了梁媗与唐梦澜的对峙。 “唐梦澜！” 来者的长平公主，看得出她来时肯定是很着急的，因为此时只见得那饱满洁白的额头之上满布着一颗颗的汗珠，以及那气喘吁吁的声音，都可以证明长平公主回来的时候，有很大可能是跑着过来的。 “哦，是长平公主殿下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这样满头大汗，跑得气喘吁吁的？”唐梦澜起身，对长平公主见礼，但也是和梁媗一般无二，仅是微微一福身后，人就起身了。 这份潇洒至极的随意，却让得长平公主眼中本就腾腾的怒火，在一瞬间就翻了数倍，“唐梦澜，你难道不知何为礼数吗？在离开之前，难道你不知应该先与主人说一声的吗？你难道不知你突然的失踪，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困扰吗？” 长平公主对着唐梦澜怒目而视，话语里的语气也越来越严重，都近似训斥了，可唐梦澜在迎向长平公主时，神情却仍然是悠然自得着。 “公主殿下言重了，我不过是在花园里时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才回来歇息一下的。我给公主殿下造成什么困扰了吗？那还真是抱歉了呢。” “唐梦澜，你………”长平公主被唐梦澜那极不负责任的说辞给气得不轻，但要说些什么反驳的话出来回敬对方时，却又因了太过愤怒，所以脑子里是混乱的不行，一时之间内还真就找不出什么能回击唐梦澜的话来。 而唐梦澜明显也不想给她反击的时间了，在长平公主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时，唐梦澜却接着说道：“本来我等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公主殿下你回来时，能亲自和你说一声，不至失礼。既然现在你也回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公主殿下。” 唐梦澜看着长平公主，似笑非笑地道：“我今晚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再继续参宴了，希望长平公主不要怪罪才好。” 说完，唐梦澜也不管长平公主气得发白的脸色，自顾自的转身就走了，宴会里顿时就从刚刚的三个人又变回两个人了，宴会里忽然就死寂一片。 长平公主伫立在了原地半晌不动，而前去传话的念湘却早已经回到了梁媗的身边，只听得梁媗对她低声问道：“念湘，你刚刚是在什么地方找到长平公主的？” 念湘答道：“是在东花园那边，我一路找去，直到进入东花园后，才在宫女们的指示下找到长平公主殿下的，当时殿下是正在亲自寻找着什么的。” 长平公主能在寻找什么呢？自然就是本以为在啼晓殿出了什么意外的唐梦澜了。 梁媗抬头看向还在原地伫立，一动不动的长平公主，心里倒没有什么同情的心理，她此时只想感叹一句，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还有的就是果然一物降一物啊！ 平时在建安内肆无忌惮、横行无阻的长平公主，此时也有对手了呢。这位英王的幺女，不用多想也能知道，肯定与长平公主是一类人，一样的天之骄女，一样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了一起，那若当不成朋友，自然就只可能是互看不顺眼的对头了，而长平公主和唐梦澜如今看来可不是朋友，那结果就只能是冤家了。 梁媗心下感叹，然后也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走了，她一直没离开啼晓殿回镇东大将军府去，不过就是因了若她第一个提前离开，那肯定就会成为最不给长平公主面子的那个人。 梁媗并不想与长平公主交恶，所以原先的打算自然也就是熬到宴散的时候，或者再多待得久一些，然后再离开的。到时不管是长平公主或其他人也不能再有什么说辞了，她既给了长平公主的面子来赴宴，后又在宴会上待了那么久的时间，那不管是长平公主的面子里子，梁媗可都顾忌到了的。 但人算总是不如天算啊，梁媗怎样也没料到，唐梦澜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不仅胆大包天的戏耍了长平公主一顿，而且最后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直接掉头走人。 那这样一来，就已经有人率先做了第一个离开的人了，靶子也有人顶了，那梁媗现下自然也就有了想离开的意愿了，反正这宴会她原本就不想来的。 此时既然有了可以早些离开的理由，那梁媗怎么会不心动呢？ 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梁媗思索着就要转身对念湘吩咐的时候，一直没动的长平公主却忽然出声了，“是你派人来给我递的消息吧？” 梁媗微微愣了愣，然后便向着已经朝她走来的长平公主看去，只见她脸上的神情，此时是寒若冰霜的，梁媗就也轻轻皱了皱眉，想着自己不会这么背，就这样被当做发泄的对象了吧？ “我听说刚刚在花园里，公主殿下和其他人都在寻找着什么。我怕唐小姐自花园里回来一事，公主殿下怕是和报信的人错过了，还不知道，因而才派人去和殿下说一声的。若有什么冒犯了的地方，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虽然并不想与长平公主交恶，但梁媗也是不想成为别人得发泄地的，因此话语虽然说得很是有礼，可语气却就是默然的了。并且在望向了长平公主时，梁媗也淡漠得很。 “多谢了。” 什么？梁媗呆了一会儿，然后细细地月眉一挑，差点就脱口而出，询问长平公主这又是想要演哪一出了，就以上一刻还对她敌意尚剧的人，怎么下一刻就破天荒的会对她说“多谢”了？ 这完全说不通啊，尤其以这两次和长平公主的接触下看来，梁媗可不觉得对方会是个轻易承恩的人，更遑论是亲口说出“谢谢”这两个字来了。就算再退一步，就算长平公主是真的觉得梁媗这次帮了她大忙，也是真的感谢梁媗，但以她所了解得长平公主的为人处世来看，她也不会对自己亲口说出感谢得话的。 这些梁媗都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在听到长平公主的“多谢了”得时候，梁媗是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殿下，漠珂！”不过就在梁媗和长平公主，一个愣神一个脸色越来越难看时，总算有人又回到宴会这边来了。自远而近，钟晴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晴漾。”长平公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赶忙转头看去，在看到了钟晴的身影后，长平公主的眼底有喜色浮现，而且刚刚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也缓缓得融化了。 “公主殿下。”等得钟晴终于走到了梁媗和长平公主身边的时候，她先是向后者行礼请安，在长平公主让她起身后，钟晴才转身与梁媗随便说了几句，毕竟这儿还有长平公主在，梁媗和钟晴自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亲昵。 尤其是在钟尚书和钟家此时的境况之下，梁媗自然知道钟晴更是不能与长平公主发生不快的，只听得她转身又对长平公主问道：“殿下，你怎么会又突然回来了，唐小姐找到了吗？” “哼！” 但钟晴不提还好，这一提起唐梦澜后，长平公主本来都已经消融了的寒霜，猛地就又冷凝了起来，“人家何须我们找？早就是回来这边坐着休息的了，就只有我们还一直担心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长平公主极其不善的说道，而钟晴一听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唐梦澜和长平公主一样，都是钟晴不能多言的人，因此在长平公主说完后，她也就只能打着马虎眼的胡乱应了几句后，便岔开了话题。 “殿下，文州那边有消息了吗？” 长平公主一愣，然后忽然就沉默了下来。